攜數騎徑直來到大火沖天處,靜靜地看著。
“中郎……”開口說話之人年約二十出頭,虎軀猿臂,雖臉孔稍顯狹長,但輪廓分明,尤其一雙眼睛,宛若明珠高懸,把他整個人襯托得格外精神。漢人皆束髮,軍中將士亦如是,而此人卻是披頭散髮,由此可知,其絕非漢家子弟。
他名叫超勝,北地先零羌人,乃是先零小酋豪比超之子。後者當年跟著芒封進攻漢境,被蓋俊打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擒芒封以獻,方得活命,甚至因禍得福,收得蓋俊贈予數千部眾。射鵰營便是以他的部民和沮渠元安的胡水胡為主幹,組建而成。後來野利自立為王,為禍北地,其中曲折是非頗多,總體來說,比超依然心向蓋俊。
不過忠心歸忠心,不可否認的是,比超中人,在蓋俊眼中,至多一胡犬耳,遠遠比不上先零族大將吾己,甚至是已經戰死的麻奴、歸何等人。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犬父竟生下一個虎子。超勝今年不過二十,為先零諸種最著名的勇士,沒有之一。當然,似吾己等隨在蓋俊身邊的將領們不算在內,他們幾乎不會再回北地先零了,他們會在中原安家,會封侯拜將,會成為大漢國貴族,這是驃騎將軍對他們的保證。
聽到呼喚聲,楊阿若回頭望向超勝,這小子十五歲射落大雕,享譽羌中。十六時,北地先零與武威羌胡齷齪,雙方火併連天,因北地先零健壯多入蓋軍,人手不足,一度落入下風,這小子私自帶領部民七百騎,三日三夜奔襲五百餘里,渡河繞到敵後,偷襲敵營,大破數千羌胡,獲牛馬數萬頭,從而導致武威羌胡退走,不敢再窺先零,可謂一戰成名。年十七投入他的麾下,鞍前馬後,善戰無前,如今已是鷹揚營兩大校尉之一,也是楊阿若最看重的大將。
超勝衝著旁邊的降兵努了努嘴,手橫頸側,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楊阿若自然清楚他的意思,他們此番輕騎深入敵方腹地,沒有能力收降,縱之亦不可,難道要為日後多添上百敵人不成,惟有滅口了之。
楊阿若斜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降兵,後者似有所察覺,連連叩頭求饒。楊阿若從戎八載,早就練成了一副鐵石心腸,豈會動搖,面色平靜地道:“殺。”
命令一下,霎時血光沖天,哀鳴不絕。
待清理乾淨,楊阿若道一聲撤,鷹揚營整齊劃一,潮水一般退入黑暗。
半個時辰後,一支人數不下兩千之眾的騎軍從東方馳來,趕到現場,看著燒成灰燼的糧車,滿地狼藉的屍體,以及不見蹤影的敵人,人人表情凝重。
中郎將張橫面上陰雲密佈,數百乘大車,上萬石糧秣,十數萬大軍一日所食,就這麼被燒了。從他接到安陵方蓋軍騎兵入境的訊息,到糧車遭截,尚不滿兩個時辰,根本就不給己方反應的時間。對方進擊之速,快若雷霆,直如閃電,必是精銳無疑。
“中郎……”斥候回報。
張橫冷冷地道:“敵人往哪邊跑了?”
“西……”
張橫聞言周身立時殺氣四溢,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散發著蛇蠍一般的危險氣息。敵人焚了己方糧車後,居然沒有往北退走,反而向西,是不打算就此罷手的意思嗎?
看樣子,己方是被人小視了……
如此也好敵人若見好就收,他未必追得上,現今嘛……
賤卒過於貪心,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追”
與此同時,以西二十里外,鷹揚營再次碰上聯軍運糧隊,此次雖不及前者數百乘之規模,亦由近百乘大車組成,足足數千石糧食。而之所以如此頻繁遇見運糧隊,皆因韓遂初入京師不久,所有糧餉皆儲於萬歲塢中,未及搬運京師。想來若給韓遂旬月時間,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惜,蓋俊就沒打算給韓遂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