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裡翻江倒海,苦不堪言。心也在苦不堪言中慢慢地沉了下去。雲歌用了天下最苦的幾味藥草熬煮蝦肉和豬肉,如果是恨,那麼一定是彙集了天下最苦的恨。
“覺得如何?”
她的眉眼中似是盈盈的笑意,起先太過開心,沒有仔細看,現在才看清楚,那笑容下深藏的恨。
也許因為絕望,他麻木地笑著:“很好。”
她提過了瓦罐,盛了一碗湯,還很溫柔地吹了吹,等涼一些了,才端給他:“這是最後一道菜,用了很特殊的材料熬製的湯,你嚐嚐。”
他接過,輕輕地抿了下,舌尖剛碰到湯,一股異樣的辛苦就直衝腦門,鉤吻!原來如此!老天竟然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她終是知道了,到這一步,他和她之間,一切都無可挽回!
他抬頭看向雲歌,雲歌抿著唇,盈盈地笑著。兩人之間,眼波交會,似是纏綿不捨,也似是不死不休。
他覺得自己好似置身於大漠,一輪酷日炙烤著天地,四周是看不見盡頭的黃沙,而他已經在這片荒漠中跋涉了一生,卻看不到任何能走出荒漠的希望,濃重的疲憊厭倦襲來。他看著她笑了,一面笑著,一面大大地喝了一口湯。
雲歌看到他吞下湯的同時,臉色刷地慘白。她自己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臉色變化,仍然強撐著,坐得好似姿態愜意,微笑地凝視著他。
他也微笑著凝視著她,一口一口地喝著湯,當喝完最後一口,他輕聲喚道:“雲歌,你坐過來,我有幾句話和你說。”
雲歌煞白著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如同失魂的人一般,坐在了他的身邊。
“雲歌,我待會兒就要去睡覺了。你帶著於安離開長安,回家去。霍光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劉詢會替你報仇,你只需等著看就行了,他出手一定狠過你千百倍。至於劉詢……”他細看著雲歌的神情,看她沒什麼反應,心裡舒了口氣,“如果有一天……反正你只要記住,劉詢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會有人去‘懲罰’他所做的一切。一時間,我給你解釋不清楚,但是,我向你保證,劉詢讓你承受的一切,日後他也會點滴不落地承受。”
雲歌的眼睛裡有濛濛的水汽,孟珏笑看著案上的菜餚,說道:“這幾句話,我想說了很久,卻一直不敢說。雲歌,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故事雖然感人,但伯牙為子期裂琴絕弦並不值得稱道。琴音是心音,我想伯牙第一次彈琴時,只是為自己的心而奏,子期若真是伯牙的知音,肯定希望他的心能繼續在高山流水間,而非終身不再彈琴。在劉弗陵心中,你的菜絕不僅僅只是用來愉悅他的口腹!你應該繼續去做好吃的菜,不要忘記了你做菜的本心!”
雲歌的一串眼淚掉落,孟珏想輕輕撫摸一下她的頭,手卻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笑著起身,掙扎著向室內走去:“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劉……”他的步子一軟,就要栽向地上,他忙靠到了牆上。
他扶著牆,大喘著氣,慢慢地向前走著:“劉弗陵即使知道今日的一切,他也不會希望你去為他報仇。他只希望你能過得好,殺人……能讓他活過來嗎?能讓你快樂一點嗎?每害一個人,你的痛苦就會越重!雲歌,你不是個會恨人的人,劉弗陵也不是,所以離開,帶著他一塊兒離開!仇恨是個沼澤,越用力只是越沉淪,不要……不要……”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說完,“……再糾纏!”
屋子外面,幾聲驚雷,將痴痴呆呆的雲歌炸醒。她猛地跳了起來,眼中含著恐懼地望著孟珏。
孟珏手抓著珠簾,想要掀開簾子進裡屋,卻身子搖晃,他盡力去穩住身子,但沒有成功,咔嚓幾聲,他拽著的珠簾全部斷裂。在叮叮咚咚的玉珠墜地聲音中,他跌在了地上,再爬不起來。
臉色越來越青紫,胸膛急劇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