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芹一見,情知女主人犯了心思;
就讓梳洗宮女和大多數侍從先離開,只留最忠心的幾個宦官侍女到門外和廊下守著;自己則往裡間捧出另一套晚妝用具,放到坐榻之前。
跪到女主人背後,阿芹輕輕按劉姱的肩膀……
入耳,沙沙的話音,盡是曲阜鄉下的方言:“這個大郎啊,從出生起就三天兩頭生病,藥湯喝得比奶汁還多。長公主不會喜歡……病弱小孩……”
王主姱側臉,淡淡瞟心腹侍女一眼。
“哦!婢女無狀……”自知失言,阿芹俯在席上行個禮,坐直了接著說:“翁主嬌乃長公主親出,遭遇意外才變得多病,長公主自然格外疼愛。大郎可沒法相比啊!畢竟是男孩子,體弱多病成那樣,將來能做什麼?廢物一個……”
手的觸控下,梁國嫡王女的肩依舊繃得緊緊。
‘哎!那個劉靜的兒子卻能吃會睡,一次病都沒生過!’阿芹肚子裡埋怨兩句,繼續給女主人揉肩膀:“王主吶,長公主今天將粉盒退回,可見惱了。”
劉跨的身子鬆下來些……
聽提及粉盒,梁王主很快聯想到同時送來的鹿腿,用同樣的曲阜方言問道:“阿芹,鹿肉備下沒有?現在醃了,到太子回家,正好能烤兩塊嚐嚐鮮。”
“婢女一聽是鹿肉,當時就讓交給庖廚去醃製。太子喜歡鹿肉,怎敢忘呀,王主!”阿芹瞧著自家王主,一臉的打趣。
劉姱不以為意,還不忘進叮嚀叮嚀細節:“記得一定提醒庖廚,用蔥汁,別用蔥段。從兄最不喜歡‘蔥’了!”
劉姱忍笑,動作誇張地行禮受命,“唯唯,唯唯!”
捏好肩,阿芹動手拆去女主人頭上綁髮髻的黑線:“芹之前就看劉靜這人不簡單。瞧她,尋個機會就越過王主,去討好長公主!香奴精通制粉這事一直藏著掖著,這些年半點風都不漏。”
“竟然還乘王主不在,親獻魚羹?!”想起這段時間阿五那鬼丫頭的炫耀,西跨院的首席侍女就想磨牙:“好在,劉靜這回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王主姱聽到最後一句,禁不住一樂,可須臾就斂去笑意:“阿芹,你說姑姑為何退粉盒給劉靜?”
“王主?”侍女握長髮的手一停,沒明白。
“我之意,以前姑姑但凡有什麼,盡數交給我處理,從不與劉靜打交道。但這次……”梁王主姱蹙起眉,若有所憂:“阿嬌擦粉引這個發那個,多少回了;很難說就一定是脂粉的原因……”
“阿芹,你說……” 梁王女扭臉,看向貼心侍女:“姑姑是否對劉靜還是存了好感?”
‘長公主對劉靜有了好感?!昊天上帝,千萬不能那樣!’壓制住心中的驚懼,阿芹手上梳頭的動作一停都不停:“王主多慮啦!劉靜之父劉戊當年起兵反叛,想要打到長安來篡位啊!”
“試想呀,如果劉戊老賊得逞,皇帝、太后還有長公主會遭遇什麼?”阿芹越說越覺得自己所想有理:“長公主如何會對叛王之女產生好感?”
‘對頭,伯父若沒了帝位,姑姑還能有什麼?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劉姱頓時鬆快,點了點梳妝匣內一條與裙子顏色相近的髮帶,讓侍女用來綰髮:“用這個……看來,我多慮啦!’
鬆鬆的晚妝髻梳好了。
侍女捧來青銅鏡,王主姱對著鏡子正看側看,滿意地點頭:“阿芹,琥珀!”
“唯唯,王主。”大侍女放下鏡子,遵命往內間取了首飾盒,放在女主人膝前。這一匣子都是琥珀主題的飾物,上下三層鋪得滿滿,從腕鏈、指環、帶鉤、佩件到成套的簪釵和髮針,樣樣俱全。
阿芹挑出半套點星髮針和一支小巧的琥珀頭金簪,一枚一枚錯落地點綴在王主姱頭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