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彧按著額角,語氣掙扎:「再高一成…」
「高一厘都不行。」
盛言楚滿口回絕,他這回是真的自掏腰包,他能出的就這麼多,以陵州漁民捕撈上來的魚量算,這些鹽並不夠,後邊缺的鹽,他愛莫能助了,只能讓老百姓自個承擔。
其實這些鹽他本可以不出銀子買的,調回京城的摺子早在月前就已經下發到他手中,他現在大可牽著盛小黑在沙灘上散步,或是將陵州的事宜交給馬大人,然後偷偷溜回宋城陪伴妻兒。
之所以還替那些陵州百姓奔走,一來在南域呆了塊一年的時間,於人相處總是有感情的,二來京城有不少人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就等著看他將陵州的事辦砸,到時候藉此圍攻他,真到了那地步,他百口莫辯。
樓彧抬眼瞧盛言楚,見盛言楚已經放下了茶盞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樓彧暗嘆了口氣,罷罷罷,他認栽。
「就聽盛大人的。」樓彧語氣軟了幾分。
隨後又立馬搶答:「盛大人手中的墨石鋪子鮮少賣陳墨,這事樓某早有耳聞,樓某醜話說在前頭,樓某今年還沒開始收新鹽,倉庫的鹽倒不少,但都是陳年的鹽,您見了貨別說要退啊。」
話還沒說完呢,樓家小廝就跟貓見了魚腥似的將盛言楚手指下壓著得幾張銀票抽走拿給了樓彧。
樓彧不自在地咳了聲,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盛言楚笑了笑:「不拘陳鹽新鹽,只要不摻沙子,曬得乾乾的就成。」
「這是自然。」樓彧終於起了身,對著盛言楚恭敬的鞠了一躬,大手往外伸:「盛大人不辭辛苦頂著大太陽來鄴城,想必這事急得很,請,樓某這就帶您去驗驗貨。」
「麻煩樓老闆了。」
和明白人處事就是輕鬆,盛言楚笑笑,舉步跟著樓彧往鹽場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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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苦有三大,百姓口口相傳的無非是打鐵、曬鹽、磨豆腐。
盛言楚跟著樓彧去鄴城鹽場驗貨,一路走過去,著實讓他體會到了坊間比寒窗苦讀還難熬的事——曬鹽。
翻過幾座小山,山那邊竟是片一望無垠的海域,腳踩在滾燙的沙灘上,盛言楚終於明白為何鄴城不臨海卻是販鹽的大府。
原來這些鹽民手中的鹽田並不在近前,而是遙遠的山這邊。
五月天是曬鹽的好季節,鹽民們這兩年雖賣不出去海鹽,但老本行不敢忘,太陽還沒爬出來,他們就拖刀翻山越嶺的去刨土瀝鹽。
盛言楚過去時,太陽底下曬至黝黑鋥亮的鹽民們正在汗流浹背的曬鹽板,空氣中濃濃的海鹽味十分嗆鼻,在老沙灘上暴曬一會,盛言楚就感覺渾身軟綿綿的難受,偷偷咕了口白霧水,這才支撐著他在樓家鹽場順利的轉了一圈。
從鹽場回來,盛言楚對著小公寓鏡子來回照,鏡中人四肢和臉就跟抹了層褐色的醬油似的,有衣服遮擋的肌膚白白的,其餘部位用肥皂怎麼搓都恢復不了原有的顏色,整個人徹底黑了好幾個度。
也不知道他這副模樣回宋城,家裡兩個孩子還要不要他抱。
舒服的泡了個熱水澡,將空調調到十八度,美滋滋的給自己泡了杯冰鎮荔枝白霧水。
在南域有一件事十分的好,那就是各式的水果吃不完,當年他娘和柳持安種了幾十株荔枝苗苗,雖成功的掛了果,但口感微澀,遠沒有南域本土採摘的荔枝甜。
咕咚一盞子涼颼颼的荔枝水下肚,盛言楚神清氣爽的伸了個懶腰,翻開早已換了不知多少本的筆記本,開始記錄這些時日發生的大小事,著墨最多的當然是他喜得麟兒的事。
兩個孩子跟著華宓君在宋城生活,他這一個多月都是船上,這段時間奔波在各大港口,他總算體會到了古時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