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雙手捧杯,學著張郢的豪爽樣仰頭一飲而盡,酒水甘甜,一點都不醉人。
「張大人今後可有打算?」
張家能在京城獨佔一角,皆因張帝師,但張帝師參與儲位之爭時當了木倉頭鳥被老皇帝記恨上了,張帝師若沒了,張家勢必會分崩離析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也用不著等張帝師沒了,張家現如今已經處在走下坡路的過程中。
「我原是想得過且過的。」
張郢實話實話:「爺爺這一病,府中叔伯納得高門妾紛紛吵著要拿放妾書回孃家,這事爺爺還不知情,若是知道了…怕是又要鬧一回。如今家裡人在朝廷當差的唯有我一個,我若還自暴自棄,張家就真的沒救了。」
張郢這些年都在兵部做事,官階不高,但勝在兵部尚書曾得過張帝師的幫扶,有兵部尚書在,張郢若有心往上爬,其實是能成事的。
兩人正聊著官場上的事,忽門外響起扣門聲:「爺,聽說家裡來了稀客,奶奶便讓奴婢送些好酒過來。」
推開門,除了端酒的丫鬟,後邊還跟著一個盤著凌雲髻的高挑女人。
一見到女人,張郢立刻侷促起來。
「你來這幹嗎?」
女人眉宇清冷,盛言楚能瞧見女人眼中對他的打量和戒備。
他起身離桌:「這位就是嫂子吧?」
嫂子,這兩字古氏聽得很悅耳。
她知道丈夫肖想的和離婦生養了一個好兒子,去年在瑤山寺祭祖見丈夫對著一個女人的背景目露纏綿思念,她便知那個女人來京了。
派人一查,果真應了她的猜想。
那個令她夫君念念不忘的粗鄙和離婦真有能耐啊,古氏這一個月來時常摸著肚子感慨,也不知她此生是否也能孕育出一個狀元郎?
今日古氏得知上門的人就是和離婦的兒子,說什麼古氏也要過來看看,哪怕張郢會因此遷怒於她。
盛言楚的一聲『嫂子』將古氏從思緒中拉回來,張郢臉色已經變黑,端容輕呵:「我跟盛大人說正事,你一個婦道人家好端端的闖進來像什麼樣子?!」
古氏微抬臻首,傲氣的從張郢身邊走過,頓住腳將丫鬟手中的酒水往盛言楚面前一擺:「盛家兄弟頭一回上門,我這個做嫂子的總得拿點像樣的東西招待不是麼?喏,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玉瀝酒,盛家兄弟且嘗嘗。」
京城古家制酒有方,家族釀製的酒經常出現在皇宮宴席當中,可惜古家淡泊名利,不然京城首富未必會是皇商金家。
古氏沒再屋裡逗留太久,有了盛言楚那句『嫂子』稱謂,古氏心安了不少。
張郢以為古氏過來會囂張地鬧一頓,沒想到卻溫溫柔柔地走了,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
「楚哥兒……」張郢一時無言。
盛言楚露出淺淺的笑容,意味深長道:「張大人對嫂子看來偏見頗深嘛,嫂子這般善解人意,張大人有福了。」
張郢緊了緊五指,倏而張開,許久才道:「你小子……你怕是還沒來我這就料到我今日要問你娘吧?哼,一口一個嫂子喊得歡……用不著膈應我…我既娶了妻,自然不會再對你娘有非分之想。」
門口丫鬟擔憂地望著古氏,古氏釋然一笑,昂首繼續往外走。
屋內,盛言楚唇角勾起,舉杯道:「敬郢哥。」
坐下這麼久,稱呼終於從生疏的張大人變成郢哥。
張郢身心像是被神明抽走了半條,執杯站起來時腳步趔趄一下,郢哥,郢哥…郢哥好哇,有稱兄道弟的禮節橫在面前,他就真的再也不能和程春娘有男女幹係了……
空出的手隱匿在袖底攥成拳,張郢眸光漸起氤氳 ,沉沉嗯了聲,不待盛言楚回應,張郢便將酒水吞嚥進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