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良久,柳持安輕嘆。
自從那年虞城一別後,他心底多麼期盼能再和春娘見一面,可他遠在西北不得機會,便是能出西北,春娘恐怕也不想見他。
算了,能得春孃的照料,他該知足的。
轎子穩穩地往西苑去了。
走到一半快到主院時,程春娘忽然回頭。
小丫鬟頓住腳跟著往後邊看:「老夫人,您怎麼了?」
「沒事。」程春娘揉揉眼,只當自己看錯了。
這一夜,柳持安和盛言楚都不好過。
柳持安怎麼可能會醉,設宴的人是寶乾帝啊,他又是西北過來的使臣,都說醉酒誤事,倘若真醉了,說些不該說得,到時候怎麼死得都不知道。
然而裝醉的柳持安現在卻迫切的想讓自己醉得稀里糊塗,只有醉了,他才不至於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睜眼到天明。
至於主院的盛言楚,他是真的喝多了,吐了兩回後才倒頭睡下,便是睡著了,胃裡還是灼燒的難受。
華宓君心裡煩著兒子被抱去衛家的事,本打算等丈夫回來後好生和丈夫商量下兒子的事,嘿,一開門華宓君就被漫天的酒氣燻得睜不開眼。
三個月沒見,一回來就喝成這幅鬼樣子,不管誰見了都不舒服,何況華宓君這些天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程春娘進來時,只看到媳婦華宓君捂著頭坐在外間生悶氣,至於兒子,早會周公去了。
抱住哭啼不休的孫女,程春娘視線往燭下華宓君身上掃了一圈,兒媳人消瘦了不少,氣色也不太對勁。
哄好扯著小嗓子嚎啕的孫女,程春娘揪著兩個乳母訓了一頓,將孫女抱回隔壁小床,程春娘折回來拉華宓君去她那。
「我也是當孃的,知你心痛。」
到了自己的屋簷下,程春娘這才開導起華宓君:「綏哥兒是我看著你生出來的,我能不疼他?」
華宓君抹眼,淚水嘩啦從臉頰上淌過,雙目腫得酸澀無比。
「娘,我好想綏哥兒,他還那麼小就離開我…我實在受不了…」
「…我從衛家出來時,他手還拽著我的衣領不放…都能喊我娘了,這時候抱走他,豈不是在割我的肉?」
越說聲音越小,嗚咽聲蓋過了說話聲,華宓君便不說了,徑直伏在桌上痛哭。
程春娘給華宓君倒了杯清茶潤喉,坐到對面拿起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淚花。
半晌才開口道:「這事你怨不得楚兒,當初我見你家老祖宗時,我可沒有半點隱瞞,說楚兒許了一個兒子給衛家,李老大人欣然同意,說讀書人守信諾才是君子,若楚兒背信棄義,李老大人未必肯將你嫁過來。」
華宓君怔怔抬頭,滿眼都是淚水,往事湧上心頭,華宓君神情萎靡痛心,只聽她哀慼訴說:「娘,我沒怨楚郎,那日老祖宗將我交給楚郎時,楚郎亦跟我說了送嫡子的事,我敬服他守諾,夫婦一體,我當然要隨他的腳步…」
「可真到了抱綏哥兒的時候,我這心好似被劈成兩半放油鍋裡來回炸,難受的不得了,我不敢抱錦姐兒,一看到她的小臉兒,我就想起綏哥兒…義母早就不奶孩子了,可憐我的綏哥兒,夜裡躺在乳母懷裡睡著…」
「好孩子,娘懂你的難處。」
程春娘拿帕子擦擦華宓君濕漉漉的面頰,頗為動容:「綏哥兒這孩子該是要抱給衛家養著的,這事早已定下了。」
華宓君淚眼汪汪,程春娘淺啜了口茶,續道:「十多年前,當楚兒跟我說他認了衛大人做義父時,我當然嚇了一大跳。」
說起往事,程春娘撲哧一笑,希冀華宓君能轉移視線:「楚兒小時候長得矮,瘦蘿蔔丁一個,從他嘴裡聽他說日後要送一個孩子給郡守衛大人,我只當他在說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