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考前最後一夜,書生們既要焦慮明天的會試,又要在這破爛似的考棚中和肆虐的風雪嚴寒做鬥爭,他們這些人此刻一隻腳正走在崩潰邊緣,這時候官差衝過來厲聲斥責後,但凡心理承受能力小的書生皆忍不住嗚咽抽泣。
哎,盛言楚抱著湯婆子嘖嘖搖頭,上輩子每逢大考,幾乎所有人都在給考生行他們能給的方便,考試面前考生第一。
然而到了嘉和朝,他們這些書生在沒有成為真正的國之棟樑前,受到的委屈其實不比尋常人少。
得,對面那書生真的哭了。
哭聲一大,巡邏官差不嫌麻煩的又跑過來謾罵,聲音震耳欲聾,然而對面那書生委實太過嬌氣,官差罵得越厲害,書生哭得就越兇。
書生如今身份是舉子,官差不能將其怎麼樣,兩人就這樣擱隔著門對峙,一時間鬧起的動靜惹得周圍抱怨聲連連。
盛言楚煩躁的將腦袋縮排愈發暖和的被子,不去理會外邊的紛爭。
快睡著時,盛言楚重新灌了一壺湯婆子,就著湯婆子,盛言楚熬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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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盛言楚生物鐘還沒響人就醒了,一摸懷裡的湯婆子,嘿,冰得跟雪球似的。
貢院不許考生帶湯婆子進場,這湯婆子……
瞥了眼門口結了薄冰的書桌肚子,盛言楚眉頭一挑。
吃過朝食,沉悶的鐘聲接連響了十來聲,很快,四位主考官帶著朝中幾位監察的文官從貢院各大巷道風風火火的經過,來這隻為傳達一條口諭。
——會試即將開始,若誰想弄小動作徇私舞弊,或是栽贓陷害隔壁的,且打住吧,因為皇上的轎攆已經到了貢院,一旦有人起了壞心思,不論是誰,皆一律當場趕出貢院,此生不復錄用。
此等口諭一下,貢院所有考生均抖擻起精神端坐到書桌前。
盛言楚擔心細雪飄進來打濕考卷,便用小木棍和帶來的油紙布撐起一個透明的小屏風立在書桌上。
小屏風一豎好,外頭刮進來的風雪肉眼可見小了很多,盛言楚美滋滋的開始往桌上擺放硯臺,心裡則給正在翰林院忙得腳不沾地的夏修賢點了個贊。
遠在翰林院的夏修賢抄寫文書抄得眼睛都快迷糊,猛地打了個噴嚏後,上首威嚴而坐的戚尋芳眯著笑眼看過來。
夏修賢吸吸凍得通紅的鼻子,繼續埋頭抄寫,哪怕手背生了好幾個怖人的凍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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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
盛言楚剛把簡陋的小屏風擺到桌上,狗鼻子巡邏官差立馬奔了過來,裡裡外外檢查了好幾遍才放下。
官差沒為難盛言楚,但其他書生就遭殃了。
「黃油紙不許擺放在桌前,若有,速速撤下!」
「啊?」書生們慌了。
眼瞅著官差過來沒收黃油紙,有舉子不甘心的反問:「敢問官爺,明明搜身時準許我們帶進來,為何又不讓我們用?早知這樣,當初作甚不提醒我們?」
官差懶得跟書生們辯駁,一針見血道:「貢院是準許你們帶油紙進來擋風遮雪,但不是這種黃油紙!」
「不能用黃油紙?這又是什麼道理?」
「這些黃油紙花了我二兩銀子呢!好端端的怎說不能用呢?」
「就是,我不服……」
官差不再多言,直接將黃油紙撐起來的小屏風全沒收了,一群弱不禁風的書生只能在考棚裡束手無策的叫囂,眼睜睜見小屏風被收走後,書生們皆捶胸頓足氣憤不已。
然而他們始終不明白為何貢院準許他們帶黃油紙進來卻不許他們立在書桌上做小屏風。
昨夜打翻水桶的舉人手指向對面的盛言楚,咬牙道:「官爺,憑什麼他可以用油紙立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