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菊悄悄走進窗前,瞥了眼冷凝著表情坐在那的盛言楚,再看向床上睡得不安穩的程春娘,搖頭一嘆:「何止楚哥兒憤憤不平,姑姑不也為此撒了回酒瘋?要我說那巴柳子就是禍害,之前素姑娘找上門,姑姑被那些人指指點點的時候,巴柳子可曾站出來替姑姑說話了?」
烏氏想說當年巴柳子是遭人陷害才沒站出來,可一想到今天的事,烏氏徹底沒了替巴柳子說話的念頭。
「巴柳子這次做得相當不厚道,想要子嗣早幹嘛不說?若說了春娘會跟他來往?斷不可能跟他再有瓜葛,現如今春娘認可了他,他開始蹬鼻子上臉要納妾養庶子,哼,要養找別人養去,春娘還沒賢良到替他收拾後院那些不相干的孩子。」
烏氏嗓門大,一番話隨著風傳到盛言楚的耳裡,盛言楚眯了眯眼睛,其實他埋怨的不是巴柳子讓他娘嫁過去後幫著養庶子這件事,他氣得是巴柳子的態度。
當年巴柳子臨去南域前,他將他娘身體的真相和巴柳子全盤托出,巴柳子當時怎麼說的?說他孤家寡人一個要子嗣何用?可為何去了一趟西北後,巴柳子就變了想法?
「子嗣是必須要有一個的,我家裡沒兄弟,若我膝下沒男丁,我如何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聽聽,當初說『絕戶都不成問題』的人,陡然間執著子嗣是何道理?
他是成年人的芯子,同為男人,他看得出巴柳子對他娘情意很深,但那又為何寧願看著他娘面露失望也要提出納妾生子的要求?
而且還必須是男丁。
莫非巴柳子在西北遇上了什麼變故?
……
盛言楚在院子裡坐到後半夜才回屋,拖著疲倦的身子進了小公寓後拿出筆記本本,看著上面的『巴柳子』字樣,盛言楚斟酌了片刻,最終還是提筆將『巴柳子』三個字劃掉了。
如果巴柳子有苦衷,其實可以跟他娘好生的講,而不是什麼都不說然後一股腦的將他娘往懸崖邊上推,他娘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養妾氏的孩子,這是他孃的底線,巴柳子明知故犯是在逼他娘親手斬斷這段情。
前有素姑娘,後有納妾養庶子,樁樁件件就跟大山一樣壓著他娘喘不過氣來,既然感情走得這般艱苦,還不如了斷好。
劃掉巴柳子後,盛言楚往後翻了一頁。
「張郢…」盛言楚語調平緩,思考了幾秒後他直接將張郢這一頁撕了下來。
張郢雖然上了繼父候選名單,但張郢並沒有做出令他娘難堪的事,在靜綏的這一年裡,張郢還處處維護他娘以及家裡的鋪子,如果沒有張家人阻攔,張郢應該會疼愛他娘一輩子吧?
可惜沒有如果,何況他娘對張郢不動心,如今張郢回京另娶,那張郢就該徹消失在這張繼父名單中。
將寫著張郢字樣的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後,盛言楚往床上一倒,睜著眼望著燈火明亮的屋頂發呆。
小公寓的牆刷得很白,毫無瑕疵的牆面此時像是有一臺投影儀在播放,上面有他娘從前在老盛家受苦的模樣,亦有開了春娘鍋子鋪後每日忙碌卻滿足的笑容,還有收到西北來信的羞澀小表情 ……
看著看著,盛言楚逐漸進入夢鄉,夢裡巴柳子突然變成一條兇猛的野獸緊追著他娘不放,無論他怎麼吶喊,巴柳子都不放過他娘,最後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將他娘吞進肚子。
夢裡他急得發瘋,騎著盛小黑跑到巴柳子身邊,哭著喊著讓巴柳子將他娘吐出來,誰知巴柳子喉嚨滾動兩下吐出一堆骨頭……
慘烈的場面驚得盛言楚當場醒了過來,發覺是一場夢後,盛言楚長長出一口濁氣。
「楚兒,起來沒?」
這時屋外響起敲門聲,盛言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出了小公寓開啟屋門,門外站著的赫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