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朝的書生懂得東西其實很多,很多寒門子的女紅手藝有時候比閨閣中的小姐還要好,若問為什麼,其實說來說去是窮惹得禍。
讀書人雖說一心只讀聖賢書,但私塾和書院都是借宿制度,若不學點女紅,衣裳破了誰補?總不能堆積後拿回家吧?窮苦人家的孩子一年到頭就那兩套衣裳……
盛言楚先前在縣學就見過有同窗別了根針線在胸前,時不時背書背得好好的,會突然脫下衣衫縫補起來,原來咯吱窩的線開了……
李老大人之所以懷疑,大抵是因為李老大人生在富貴之家,沒見過底層窮苦書生的日常罷了。
不過嘛,盛言楚是底層書生中的例外,他不會女紅,但簡單的縫補還是行的。
盛言楚拱拱手,如實道:「晚輩不太會。」
「小書生?」一旁的華宓君猛地抬頭,望著面前包裹嚴實只留出兩隻眼睛的盛言楚,再次確認:「是你嗎?小書生?」
盛言楚擰開氈帽底下的紐扣將臉露出來,一見到熟悉又陌生的臉龐,華宓君咧嘴揚起兩排標準的八顆牙齒笑容:「真的是你!」
「矜持!端莊!」李老大人險些被曾外孫女那潔白的牙齒閃瞎了眼,不停地那柺杖點地:「老夫在家教你的規矩呢!你全忘了!」
華宓君像一隻偷吃了豬油的小老鼠一樣,忙伸出手捂嘴,身子往下頓了頓,沖盛言楚福了個禮。
盛言楚微微避禮,拱手對緩過氣的老人喊了聲李老大人。
「你小子認識老夫?」李老大人往前站,徹底擋住華宓君投到盛言楚身上的視線,眯著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盛言楚,「你是哪家大人的孫兒啊?」
「晚輩姓盛,言字輩,單字一個楚,那年您致仕歸鄉回南域,晚輩曾在臨朔郡碼頭搭乘您的船回靜綏,當年您老還下船去我家鍋子鋪吃了一頓,您可還記得?」
面前這位老人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曾已十五之齡高中狀元,入翰林院沒幾年後就一飛沖天做起翰林大學士,年近而立之年便被先帝指派擔任起太子東宮先生,若非李老大人謙遜,唯恐他一人一言耽誤了太子,所以才向先帝上奏再請一位西席先生,那現在朝堂中就只會有一個帝師,當然也就不存在張郢他爺爺這位張帝師。
帝師,顧名思義,老皇帝見了李老大人姑且要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老師,盛言楚作為天子門生,自然要對李老大人厚禮相待。
去春娘鍋子鋪吃鍋子是前些年的事了,李老大人當然不記著,盛言楚也沒指望李老大人記得他,但該有的禮數必須有。
「老祖宗您忘了?」華宓君拽了拽李老大人的鬍子,「這小書生他娘您保準識得……」
說著湊近李老大人耳語了兩句,李老大人臉上的茫然瞬間消散,看向盛言楚的眼神登時多了幾絲詫異。
「你娘就是當年差點嫁給張家郢哥兒的……」
李老大人的話說到半截就斷了,華宓君歉意的沖盛言楚笑笑,手捂著李老大人的嘴:「老祖宗!您在家慣常叫我在外頭謹言慎行,怎麼您自個倒胡說八道起來了?」
「老夫……」李老大人呆呆地捻起鬍鬚,張大嘴啼笑皆非的看向盛言楚:「讓小友看笑話了,老夫失言,還望小友體諒則個。」
「不敢當。」盛言楚忙擺手,「晚輩此番上京趕考,能在此地遇見老大人是晚輩的福分。」
「趕考?」李老大人由著華宓君扶著自己,一步兩步的走向盛言楚,「老夫猶記得兩三前你還是個秀才吧?」
盛言楚嘴角微微翹起來:「牢您掛心,卻是如此,只不過晚輩今年爭了口氣考中了舉人……」
「中舉拉?!」李老大人笑著活似彌陀佛,一縷一縷的順著長鬍子,覷像盛言楚的眼神越發的滿意:「不錯不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