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看天,後來就坐在院內的樹蔭下紡線。那隻酣睡的貓,把自己盤蜷成個好看的圓,像一輪黃亮黃亮的月被摘下輕柔地放在五香的腳下,讓人看著心裡就暖。五香的心情和天氣一樣的好。有了好心情的五香就難得地臉上掛了笑意,但她的笑卻給了依偎在腳下的貓……
白金堂從東山坡遛彎兒回來啦。 回哩?五香說。聲音細細綿綿,輕輕柔柔。 回哩!白金堂說。聲音洪洪亮亮,粗粗重重。
話剛出口,白金堂自己都感到詫異。他驀地意識到這粗重的“雷聲”會把小貓咪咪似的五香驚嚇壞的……他已是第二次與五香見面啦,他覺得第二次見面剛說話就像雷,該有多不好。自從來到桃花掌周家大院,他期盼的讓他著迷的織布女人,與她見面時竟如此這般地待她,他也覺得於心不忍,有些不公平、不鄭重……白金堂想起自己與五香第一次見面時,竟然是一個使他極為尷尬的地方。
那天清晨,也就是那天夜裡一聲慘叫把他驚醒後,他提槍在院內轉個彎就回了西屋。後來就再也睡不著,一直到啞巴開了院門時,從屋簷下蹦出一隻麻雀嗽了兩聲清脆的嗓子,他就突然感到自己下身有墜物一沉一沉往下拽,屁眼兒處就神經緊張起來,就驟然地抽縮,就嚴把出道口……他起身下炕出了院門,蹲在院外的茅房裡一陣屁滾尿流、痛快淋漓之後,頓感體內好暢快。暢快的他就蹲在那裡候著,候久了就候來了清晨倒尿盆的五香。五香的腳步像貓一樣輕盈無聲。每日清晨她起床最早,有時啞巴早起是去回龍鎮趕早集購物,今兒一大清早啞巴又去了集市,五香就像往日一樣重複著起床後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山裡人家都是男女合用一個茅房,聽見別人的腳步聲茅房裡的人就會咳一聲或像豬似的“哼”一聲,茅房外的人就自然掉頭回轉。但今天一早兒,他卻沒經意而五香又是來去無聲,結果正是他聚精會神時,在茅房裡突然就邁進一隻繡花鞋,然後他就看見女人折身閃回……連他在渴望中醞釀了許多天的期盼,竟然在一個令人尷尬的地方如願。這使他很懊惱。不過,他那次卻牢牢地記住了那隻漂亮的繡花鞋,看見了有兩朵丹桂花,一朵黃色的小花和一朵紫色的小花……
此時,白金堂見五香十分美麗地坐在樹蔭下紡線,就像見到一幅秋陽下的仕女圖。於是,他走近了她,說你做活哩。聲音像水,清中有淨,淨中帶柔,柔中含情,情中融愛……他自己都感到驚訝,與剛才雷似的話音形成鮮明的反差。他心裡知道應該就要這樣待五香,五香值得這樣待,但他並沒料到自己這次出口的話為啥有如此高的質量和效果。
最後的土匪 第五章(2)
五香說,嗯…… 白金堂說,紡的線可好? 五香說,嗯…… 白金堂說,天氣也好。 五香說,嗯…… 白金堂說,五家屯人? 五香說,五家屯……去過?
白金堂說,知道。那兒離疙瘩溝不遠,隔幾道山樑。 五香說,能去嗎? 白金堂說,能。 五香就說,太好……太好哩! 白金堂說,咋?
五香就說,有盼哩……五家屯是家哩…… 她張了張嘴還要說啥沒說出,就見大門口處有人進了院內。 這時,黃大麻子領著草瘸子來啦。
五香不再紡線,她起身收拾起線棉和紡車,回屋裡織布去啦。 在她的身後,草瘸子用下巴揚了揚問,誰呀? 黃大麻子說,姐夫的內人。
草瘸子低低地嘟囔一句,說這女人模樣還挺俊。
黃大麻子來到桃花掌的當天晚上就回去啦。他是來送草瘸子的。那天四兒去了回龍鎮,讓草瘸子給白金堂治傷口的癢,草瘸子說他這兩天出門兒,過幾天讓黃大麻子領他去桃花掌。這樣黃大麻子就給他領來啦。再有就是黃大麻子來找姐夫周廣舉借錢,也是他來桃花掌的主要目的,可是周廣舉沒有把錢借給他。周廣舉說等秋後賣了糧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