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必將大亂。”他將一根銀針扎入白瀲晨大穴,又道:“一個人的性命與整個白氏相比,孰輕孰重?歷代城主對待巫覡,又有哪一個不是畢恭畢敬有求必應?姑娘,你又憑什麼怪罪城主呢?”
清音心中亂成一團,竟然不知該怎樣回答。從方才到現在,哪一件事不是荒謬至極?她望著白瀲晨,見他雙眉緊鎖,□的上身扎滿了銀針,在燈下反射著絲絲冷光,心中一酸,終於哭出聲來。
她只是覺得他可憐。
這樣的少年只是一個棋子。他的愛與恨,悲與喜,都被盡數磨滅在這樣一具軀殼下。她猶記得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吐露心事。他板著臉,眼中卻是湛湛水光,薄薄的唇吐出“你又在騙我了”這幾個字,傷人傷己。他不需要她的同情,卻又一再向她示弱。她還記得昨日清晨他對她露出的那個微笑,晚上卻要面對他即將死去的事實。她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他說出口……
白瀲晨,你根本不該生在這樣一個家族中,白氏配不上你。
她低低啜泣,緩緩跌坐在地上。地板冰涼,絲絲寒氣順著身體一點點爬上來,彷彿死亡一般陰冷。她這樣哭泣,卻並未有人喝止,在場幾人只是沉默不語,就像幾尊石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郎中紮好了銀針,這才逸出一聲嘆息。此時窗外已是黎明,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再過一會,陽光就會劃破雲層,新的一天即將來臨。
白溯風望著天邊,緩緩站起,低聲道:“玉清,你去將所有長老召集來。快去。”
王郎中抬起頭來,眼中露出詢問的神色。玉清跟隨在白溯風身邊多年,卻隱隱明白了幾分。她遲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城主,您這是要……”
白溯風卻道:“快去,不要再耽擱了。”語畢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玉清便不再言語,垂首退下。
絕望
白氏有七位長老,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他們居住在隱鳳城各個角落,平日裡並不拋頭露面,除非有關乎全城安危的大事,城主才會召見他們。然而這次卻不同以往,天色未明之時,他們就接到城主密令,便一路趕了過來。待進入白府,卻見侍衛肅立,火光漫天,似乎剛剛平定了一場混亂。
議事大殿中亮了幾盞油燈,映著窗外微光。白溯風坐在主位,以手支額。他身後立著白和,雖然面無表情,眼神卻洩露了些許心事。長老們面面相覷,心中不解。猶記得上次齊聚,還是在今年四月的時候,大家為穆如凡之死商量對策。這次突然召見,又是為了何事?
白頤看了白和一眼,卻沒有看出什麼倪端,便沉聲問道:“城主,您將我們召集過來,有什麼事麼?”
白溯風閉了閉雙眼,低聲道:“穆如揚死了。”
他話音剛落,長老們頓時一陣騷亂。這穆如揚不是將要成為白氏的城主夫人麼?怎麼會死在這樣一個當口!且穆如凡才死未過半年,穆如家的長女也死在隱鳳城,白氏該怎麼向穆如氏交待?一名長老顫聲道:“……穆如小姐怎麼死的?”
白溯風道:“自盡。”
眾人一怔,只覺得荒謬至極。一個即將嫁人的女子為何要自盡?又有何事可以逼死穆如家的小姐?他們滿腹疑惑,議論紛紛,一時間殿內嘈雜至極。而白頤站在殿中,心中也是極亂。雖然穆如揚之死十分蹊蹺,但他卻更關心自家侄兒。
白溯風是他大哥長子,與他雖不算親厚,但好歹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平日裡性子到底如何,他心裡也算清楚。只是這次一見,卻發現白溯風面色蒼白,雙眼也晦暗無光,就像蒙塵的珠玉,沒了往日的璀璨光芒。白頤暗自心驚,當初大哥暴亡,也沒見他露出這種神情,方才到底發生了何事,竟能讓他至此?
他斟酌片刻,沉聲道:“城主,穆如小姐為何要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