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讓他清醒,他似乎是聽到了許連琅的聲音,又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手下的身體溫熱,脖頸的青筋暴露在他眼底,他想,這一刀下去,鮮血噴發,場面一定好看。
但然後呢,身體涼了,人僵冷了。
如果換成許連琅呢。
那一瞬間,他痛苦的整個人都在痙攣。
不行的,他捨不得,他那裡捨得,他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傷到許連琅。
然後,他就聽到,「路介明,你好可怕。」
是許連琅的聲音。無數次他都想將這聲音牢記,好讓自己能夠一瞬間準確無誤找到她。
但此時,他只恨自己不是個聾子。
完了,天好像要塌了。
他的希望,要走了。
人影寂寂,蘆葦盪旁野草已經長出一大截,脆生生的,萬物初生長。可惜天太黑,誰都沒能瞧見。
許連琅只用了片刻的時間便接受了這一切。
她無甚驚訝,甚至於覺得,應該是這樣啊。
是了,這樣的路介明才該是路介明。
這樣的,才是完整的他。
許連琅覺得呼吸又濕又冷。
一時靜止,最先打破這份逼人至死寂靜的是緩過一口氣的李日公公。
見到許連琅,他那被抹布塞住的嘴,努力發出聲音,因為抹布太大塊,又塞的太裡面,他「嗚嗚嗚」出來,嗓子眼都是嘔吐的反意。
許連琅提起裙擺,船停泊的地方與岸邊有段小距離,淺淺的水窪她一腳邁過去,鞋襪全濕。
她上船的時候,腳下生滑,趔趄穩不住身形,那匕首掉落的地方就離她的腳尖半寸之遠,她步伐不穩,險些腳側碰到那匕首銳利的刃。路介明就那麼條件反射般的要扶她。
他害怕落在甲板上的匕首碰到她,絲毫不猶豫的,將匕首從甲板上踹下,頃刻間,便沒了影蹤。
這是他這兩年在行宮的唯一的方便自保的工具,僅僅因為怕尖端劃到冒失上船的許連琅,他可以眼睛眨都不眨的拋棄。
但是,他那伸出去攙扶許連琅的手,甚至於都沒能碰到她的衣角。
她緊皺著眉頭,側身躲了他。
路介明僵冷的真像是一具死屍。
許連琅幫李日順氣,攙扶他站起來,又再三詢問傷處……這期間,許連琅連一分一毫的目光都沒有分給他。
他見她因李日脖子上的勒痕內疚自責,攥緊了拳頭,掌心的刀傷又迸發出鮮血。
李日緩過來,一把抓住忙前忙後的許連琅,他嗆咳,「你看到了吧,這小子要不得,他太可怕了,你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兒,有幾條可以陪他這麼玩。」
「我跟你說,不單單如此,先前偷盜的婢子也是他殺的,膳食堂的火也是他放的,還有很多很多,你以為聳雲閣那神鬼懲罰流言哪裡來的,真有神鬼照拂嗎?都是他幹的!他還這麼小,就能做出這種事,以後大了還怎麼得了。」
「許連琅,為著許姑姑的情分,我才做了如此大的犧牲,你長長記性吧,可憐他不是要把自己搭進去的。」
「他太會裝了!在你面前裝成一隻乖狗,搖尾乞憐;在暗處,他就是條瘋狗,見人就咬。」
「他沒有心的!」
李日剛從鬼門關闖了一圈回來,言辭甚烈,伴著乾咳,聲聲具烈,句句刺入路介明的心。
許連琅從始至終都沒有回李日,更沒有將目光分給路介明,她只是凝神靜聽,幫李日按著胸口。
有過那麼一瞬的安靜,也就是這一瞬,許連琅聽到了路介明小小的一聲,「不是這樣的,姐姐,不是他說的這樣的。」
他的反駁沒有絲毫底氣,甚至於是卑微的,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