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啃完了那一小片蘿蔔,腦袋試圖鑽出籠子再要些, 路介明卻不肯給了,他的手撫上了胸前的厚紗布,「竇大人出身名門, 父皇青眼有加, 在御前伺候行動又不受限,這還不夠嗎?」
他抿緊了唇,突然停頓,試圖挨過這一陣的疼痛, 他輕輕喘了口氣,「大人所要不多,不過是為了守住竇氏一族榮耀。」
他頓了頓,身體前傾,正向對準了竇西回,將音量壓低了, 「其實竇氏一族的榮耀你也並不放在眼裡,這樣一通折騰下來,不過是顧念老夫人的遺願,該死的人還在逍遙,你始終不痛快罷了。」
竇西回眼中警鐘作響,他眯著眼,眼裡滿是危險的氣息,被人輕而易舉捏住七寸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如坐針扎,「你調查我!」
像是鍾靈毓秀煙雲繚繞的山巒,做慣了眾人朝聖之地,突然被人翻出了一直以來隱藏在陰暗處的臭水溝。
竇西回早有芝蘭玉樹的好名聲,誰都不知道這樣的人也有自己都不願意窺見的陰暗,越是看似完美無暇,白玉剔透的人越是有尋常人都想像不到的傷疤。
傷疤久久不愈,就算是癒合了,那道口子也不會與完好的肌膚重合,虯蠕橫動。
像是一條臭蛆。
路介明不以為然,他站起身朝竇西回走去,他尚且不如竇西回高挑,身形要單薄的很,但那渾若天成的矜貴氣度已經勝了一籌,天家皇子自帶威嚴,他口吻淡淡,「怎麼?只許竇大人圍射尾隨我,不許我調查嗎?」
他略有些無辜,攤開手,「這樣不好嗎,省去了多少麻煩。」
他隨手撩起衣袍,衣袍在空中翻起,再落下時,已經委於床榻,「我累了,竇大人請回吧。」
竇西回知他非是池中魚,卻也沒想到這魚兒已經有了跳躍龍門的力氣,他明明纏綿病榻,昏迷轉醒也不過幾日,哪裡來的這麼多精力去辦妥這諸多事。
他隱隱感受到了不安,這一步棋,算是下對了,落子容易,吃子圍困鏖戰之時,真的不會反噬自己嗎?
明君聖主是天下百姓之幸,這位真的可以成明君嗎?
他靠在欄柱上,小聲的抽著氣,被捏住七寸的蛇已經吐不出毒液了,他只能臣服。
相較於一臉凝重不安,幾次三番細緻比對此番對話的漏洞的竇西回,路介明顯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有更重要的事掛在心上。
竇西回離開之後,路介明就闔上了眸子,床榻上薄被罩在他身上,他單抬起一隻手搭在了額頭上,或輕或重的揉捏著。
過了好一會兒,手上的動作慢慢歇了。
婢女以為他已然入睡,正要放下紗幔,悄聲退出去,剛有所動作,又見他坐了起來。
婢女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詢問主子有什麼吩咐。
路介明半仰著頭,銅鏡就擺在不遠處,他在銅鏡中看到了自己,一如所想,糟糕透頂。
他長發披散著,幾縷墨發溜到肩膀前,擋住了他裡衣上大開的衣領,他又出了一身的冷汗,裡衣很薄,借著汗漬緊貼著他,他深以為自己的身體很沒有看頭,單薄,赤條條的,都是骨頭。
他皺緊了眉頭,又順著自己的脖頸,去看自己的那一張臉,也實在不容樂觀。
唇上蒼白無色,眼角也無精神的垂著,額角處有一道細小的傷口,一直延伸到眉毛,血痂結在面板表層,他整個人很是邋遢。
他睡不下去了,叫婢女打了水,想要洗浴。
婢女自覺不妥,「您傷口未愈……」
剩下的話都被路介明一記眼刀堵在了喉嚨處,只好吩咐人灌來熱水。
熱水倒了大半個木桶,婢女欲留侍,被他揮手遣退。
褪掉所有的衣袍,他光潔的身子被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