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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出來才怪。”他扭過了脖子看回去,那木門黑壓壓的蓋在牆上,像是封死了。

樓梯一級級見了底,他擰了把扶手,只覺得害怕,當年近乎夢幻的爛漫,如今回想起來卻不過是一場噩夢,一個大大的嘲笑。他回頭,望著爬下來的天梯,高而抖,命運一般讓人生畏。人這一輩子,其實就像蒙著眼睛爬樓,轉眼十五年一晃而過,烏鴉爬得最高,他摔得最慘,多少人沉沉浮浮,只在歲月幽波中化成淺淺的水漂,留下些蠅營狗苟的鬼影。

這幾年骨頭四處漂泊,雖遠離了天巢,但那裡頭的底細,他也不是不知道。烏鴉生性強悍殘忍,是當頭兒的料,可他太倨傲,沉不住氣,很多東西都收不進眼裡去,只憑這點,他就永遠不會是他爹的對手。

骨頭的父親同水仙鬥了大半輩子,而死敵又是另一種形式的摯友,所以兩人在許多看法上都驚人的一致。比方說,鬼爺就認為,明面上的景象不過是拿來給百姓看看而已,權財兵勢,只要有一個人抓著就足夠了,至於這人會不會搖唇鼓舌又是另一碼事。這些年烏鴉就充當了這樣一個尷尬的角色,一呼百應的是他,被萬人當鼓皮捶的也是他,然而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說到底百姓們壓根管不了那麼多,”鬼爺說,“統治這玩意兒,看似很深奧,說起來卻很簡單。是什麼支撐著一個人活下去?信仰與仇恨。只要有一尊神像和一隻惡魔,這個世界就可以永無休止的運轉下去。歸根結底,人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偶像。”

水仙一生都在暗流湧動中掙扎,萬民敬仰,名載史冊,這些浮華的東西他從沒奢望過。事實上就連烏鴉和豹也不曉得父親究竟要什麼。他是那樣平淡的一個男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鮮明的特徵,性子很慢,也很少說話,偶爾說一句都要細嚼慢嚥半天。他說那是因為吃了十多年牢獄飯,進去時再怎麼血氣方剛,出來也成了一潭死水,他是等慣了,即便再緊迫的事也急不起來了。

骨頭在兩兄弟手裡嚐盡了肉體的痛苦,卻沒有太痛恨他們,相反的,他懼憚,也更討厭水仙。性子慢的人,較之於常人,往往更殘忍,因為無論怎樣的情況之下,他們都等得起,只要能達到目的,他們也一概願意等待。如今他位高權重已成了不爭的事實,因而他淡然置之的氣度也就在無形中轉化為一種殘酷。畢竟,會咬人的狗,都是不會叫的。

骨頭手抄進褲袋裡,緊緊攥了把槍。那麼就讓他等吧,他只怕是快要等到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10

下了樓光線徒然一黯,兩百平米的天井,黑得辨不出十指,只在當中挖出一眼山水,藍幽幽的取了點光亮。那池子裡遊著兩條雙頭魚,通體赭紅,足足有人的一條胳膊那麼長,四隻腦袋,四張嘴,安靜的吞水吐沫。骨頭打左手邊繞過去,拐進一條走廊,筆直向前走了百來步,就到了正堂口。

堂裡嗅不到一絲人氣,正中央一口大海燈,用六根繩索勾在牆角,只有舉辦大型喪事時才能點亮,平日裡就拿幾張帆布蒙著,影影綽綽只能看出些燈芯的輪廓。海燈四周黑壓壓聳立著一片石柱,每兩棵柱子之間都奉著一尊祖師像,像前籠著蓮花燭,微光半含。天巢地處山陰位置,穿堂風屢而不絕,一綹綹有似美人蛇嘴裡吹出來的氣兒,具有著妖魔的靈性,拍窒了燈火,迷醉了人。

骨頭在大本營裡住了十來年,對裡邊的陳設再清楚不過。每尊石像後面都會有暗衛把守,始祖像後的暗衛手裡端著的是一把散彈槍,殺傷力極強。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管藥水,擰開瓶蓋一飲而盡,隨即將空瓶塞回袋子裡,拿腳點了門前凸出的一塊圓石,以此為助力,像開春禿枝上的第一隻燕子,飛到房樑上去。

風勢漸烈。

骨頭踮腳走上繩索,繩索只有小指粗細,他兩臂微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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