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已經售出的三艘船在年後結束了最後一次運輸任務,分別駛回港口船塢檢修,並且通知購船方前來取船。原船的船長和水手大多數都繼續隨船轉到新東家,所以除了船隻的關係,人員關係也要辦理交接手續。但是船港遠在海邊,離公司所在的城市有兩百多公里距離,付副總到了海港後打電話回公司,說是之前簽訂的合同方面有些問題,在社保部門卡了殼,需要再補一點材料,讓負責人事的人過去一趟,送材料,順便協助在當地辦理事務。
公司裡沒有成立單獨的人事部門,相應的事務都由蘇淺淺的助理sophia經手,這趟差使當然地也就落到她頭上。早上對sophia說完,她立刻面露難色:“蘇姐,能不能另派個人去港口?我的機票都已經訂好了……”
蘇淺淺拍頭:“對不起我把你的事忙忘了,哎呀我真沒想起來!”
Sophia是十一月份結的婚,因為公司前一撥都忙著Amera Hason公司的合同,她十分主動地只休了三天婚假,說好了過完年補休,和老公到泰國補渡蜜月去。蘇淺淺當然不能再把人扣下來,想了一會兒,走進範季倫辦公室。
“你去?”
“是啊,sophia之前公司的人事都是我負責,這次交接的船員大部分都是我經手簽訂的合同,有什麼事情過去說得也清楚些。況且只是去送個材料辦個手續,一天時間,也很快。我今天下午過去,爭取明天中午能趕回來。””
“那行,你就辛苦一趟吧。”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蘇淺淺笑著離開,把手上兩件事辦完後回家一趟,只出差一晚也不用帶什麼東西,簡簡單單一個小包,然後給公司的司機打電話,讓他過來接。
把廚房裡的垃圾拿到樓梯間去扔進垃圾桶,碩大的藍色塑膠桶裡還有同住一層的左天遠家的垃圾,十來個大大小小的酒瓶胡亂堆著,都是空的。
酒就這麼好喝?
蘇淺淺不知道。
兩百多公里路,加上兩頭在市區裡的距離,開了將近四個小時。到港口以後蘇淺淺沒有停歇,立刻幫著付副總他們解決了合同中遇到的問題,吃完晚飯後送到賓館住下,明天上午準備一起到社保中心去。
晚飯全是海鮮,蘇淺淺吃得意猶未盡,回房後洗個澡,很累,但是不困。
賓館正對大海。這裡雖然是港口,但不是適合旅遊的沙灘海濱,窗外可以看到的,除了海,就是一條長長的隔浪堤。蘇淺淺穿好外衣,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鐘,獨自走到海邊。
海風立刻把她披散的頭髮吹亂,隔浪堤上平坦,大堤向海的一面卻是亂石嶙峋,無數巨大粗壯的水泥混凝土樁塊被拋擲在這裡,不論海水怎麼沖刷也無法撼動。
蘇淺淺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左手放在外套口袋裡,緊緊握著一隻酒瓶。
賓館房間裡付費飲用的一種洋酒,她不認得,開啟喝了兩口,味道很怪,不是她喜歡的。所有的酒都倒進了馬桶裡,開瓶的時候她很小心,沒有破壞瓶口的軟木塞。
一張從便箋本上撕下來的紙條,上頭寫了幾個字,捲成小條從瓶口塞了進去。
蘇淺淺對著自己笑,時至今日,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分擔她內心秘密的人。那些急於對別人傾吐的感情,卻只能封閉在這個小小的酒瓶裡,期待著,一萬年以後也許會有個孩子在沙灘上拾到它,拔出瓶塞的時候卻沒有能夠能幫助他實現三個願望的精靈出現。
長長的堤壩彷彿永無止盡,蘇淺淺站定,轉身面向大海。
人生也是如此吧,看似沒有盡頭,卻是隨時可能駐足,永遠停住。
蘇淺淺掏出酒瓶,用盡全力拋向大海,透明的玻璃瓶子在月夜裡劃出一條晶瑩的弧線,消失在翻滾的波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