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迷信。
隊長看眾人望著自己發呆,忽然回過神,低喝道,“還不趕快收拾了?”大家說聲是,埋頭就撿。門口撿完了,發現門外還多,就一路撿著,竟上了南山。林子裡更多了,風趕著,成千上萬的紙鳥亂飛,像在無聲地喧嚷。一隊人在剃頭匠的率領下,一直撿得手軟。大漢兒忽然大叫一聲,叫得人心尖打顫,只見太陽露臉,溼乎乎的晨光照出山腳一條深溝,溝那邊的亂草上,遠遠扔著一輛腳踏車,可以想見它是以多快的速度衝了過去的!然而那個騎車的人,卻在車子凌空的一刻,輕飄飄地落下來。
這會兒,她正趴在溝中尖稜稜的亂石上,如十分平靜地睡著了。
造反派們沉默著,只有大漢兒還在驚慌地咕咕噥噥,剃頭匠認出了溝裡的人是誰,他愣了愣,狠狠地扇了大漢兒一耳光。他說:“你給老子安靜會兒。”
第五章歸去來
二十五
1988年9月,高丹青的版畫《南方?夢裡春閨》入選東京亞洲青年美術展,並獲得第三名。幾乎與此同時,他的另一幅架上油畫《花兒與少年》,在洛杉磯小企鵝拍賣行拍出8萬美元的好價錢,被好萊塢女影星梅麗爾?絲特莉普收藏了。訊息傳來,正值中秋前夕,這兩件事經媒體報道後,高丹青在他任教的南方美術學院名聲大噪,登門拜訪的記者、畫商、青年畫家,還有一些捧著玫瑰的女孩子……在報上看到過高丹青照片的人,都對他出奇的年輕、文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高丹青對此極為低調,他在給當年的恩師送去月餅和花籃之後,就鎖上了宿舍的門,回到了南音的母親家,並很快和母親替他安排的物件黨小葉結了婚。沒有舉行任何形式的婚禮,只是丹青的母親親自下廚,請黨小葉的父母來吃了頓晚飯。飯間,黨小葉的父母頻頻祝小兩口美滿,女婿事業有成。他們都是鐵路子弟小學退休的老師,而黨小葉目前正在鐵小作行政秘書。丹青母親的頭髮、眉毛全都白了,滿臉皺紋,笑起來特別慈祥,沉默時則如刀工冷峻的木刻,讓人有莫名的發怵。這會兒她一直笑眯眯地勸菜,勸酒,但話是非常少。丹青看飯都快吃完了,忍不住請母親還是說句話。母親嗯了聲,說:“媽媽只就說一句話,願我們家一代代好下去。”丹青瞟了眼黨小葉,黨小葉害羞地低了低頭。兩個月後,黨小葉順利懷孕,丹青的母親提前給胎兒取名高坡。黨小葉不十分喜歡,說不土不洋的,要是個女孩,就更彆扭。丹青解釋說:“人往高處走嘛,媽的意思還是挺好的。”黨小葉說:“那為什麼不叫高山呢?”丹青笑笑,“能走上坡路就不錯了,爬山多累啊。”黨小葉撅撅嘴,還是依了他。
黨小葉小巧玲瓏,性情溫和,上班之餘,都在鑽研美國、日本的營養配方。她父母也三天兩頭,殺雞燉肉端過來。好在肚子爭氣,兼收幷蓄,高挺起來讓她看不見自己的腳,同事都笑稱她要生三胞胎。分娩時,千難萬險,把高坡生下來,是個女兒,竟有八斤七兩,醫生都嚇得半傻了。高坡也不辜負母親,頭大、嘴大,又能吃,又能長,如同南方的泡桐,水汽飽滿、淋漓。從三歲起,帶高坡去動物園,丹青總把她抱在身上,免得門衛狐疑的眼光老盯著她轉,想讓她補票。她剛上幼兒園時,老師還以為她該進學前班。不久,老師就告了狀,說她和一個男孩爭氣球,把人家的鼻血都打了出來了。黨小葉很生氣,罰她不吃飯,她也不求饒,昂頭站著,看起來有點無所謂。丹青心疼女兒,就把女兒摟過來撫慰。黨小葉跟他吵,說這樣一來,明明是有過,卻成了有功了。黨小葉請高坡的奶奶評理,老太太說:“算了吧,坡坡精力太旺了,給她找點事情做。”黨小葉首先想到學畫畫,但老太太否決了,理由是路子多的是,何必父女倆要擠一條船?黨小葉又提議學琴,但老太太更覺得不可行,她說:“南音出過多少獨奏家?百分之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