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叫他,「永實,永實,上床去睡。」
他動都不動。
芳契把他拉到地毯中央,用一隻墊子枕著他的頭,替他脫掉鞋子,解松領口,找來一條毯子,蓋著他。
她想走,又怕他需要照顧,終於回到臥室,倒在床上,倦極而眠。
關永實先醒來,頭痛,口渴,渾身說不出的難過,他自地毯上掙紮起身,先跌跌撞撞到廚房開了罐著前汁灌下肚去,再用冷水洗臉,才想起昨夜的事。
由小阿囡扶他進屋?倒難為她了。
他並不知道臥室有人,他想好好淋一個熱水浴,推開房門才看到小阿囡和衣躺在床上。
要命,他跌足,芳契會怎麼想?他真怕她會怪罪下來,說好叫他照顧小女孩,反而叫小孩照顧他,況且,她又偏偏躺他床上。
小關的頭簡直痛得要裂開來。
他看著熟睡的女孩,臉上沒有殘妝,清新一如早上初綻的蓮花,永實猜她只有十多二十歲,昨夜好不冒昧,竟然把她拖到酒吧去,這孩子恐怕中學尚未畢業,給她家長知道兩人都要捱罵。
他取過毛巾,輕輕走進浴室,把水調得相當熱,從頂到腳淋了十多分鐘。
披上浴袍出來,床上的小阿囡已經不見了。
她在廚房出現,「早。」
關永實不敢看她,「快與你阿姨聯絡,莫叫她擔心。」
芳契遞杯濃茶給他醒酒。
永實拿起杯子,又重重放下。「我真掛念她,根本不應把這件事拖這麼久,女子無論多麼聰明能幹,總希望男性主動。」
只有芳契明白他說些什麼。
他懇求芳契,「請她出來見我。」
芳契點點頭,「我試試看。」
這次他會擁抱她,不讓她再走。
芳契取過大衣手袋,預備離開。
「我送你。」怎麼可以兩個人進屋任由女方在早上獨自離去,他不是那樣的人。
清晨,道路仍靜,紅綠燈前只有他們一輛車子。
第一線陽光永遠是溫柔的,關永實覺得這女孩子臉上彷彿要折射出晶瑩的光來,他忍不住問:「像你這樣年輕,真是好吧?」
芳契一時不知他在說誰,「嗯?」想起來了,才說,「呵,是。」卻並不熱衷。
既然擁有,何必炫耀。
關永實已經不記得極端年輕的感覺,十多歲,才剛剛成長,肩膀也許還會繼續寬,身量可能也會再高一點點,剛剛定形,卻不能加以塑造……
關永實說:「好好摸索清楚你要走的道路方向,不要浪費任何一年一月。」
芳契問:「你呢,你有沒有浪費過時間?」
他笑:「沒有,我是一個吝嗇的人。」
「也許,你在呂芳契身上誤費許多時間。」
「你錯了,我與她在一起度過的時間,每一分一秒都最最值得回味珍惜。」
芳契不語,她緊握著雙手。
小關看她一眼,這女孩,正經起來,蠻可愛,他就是受不了她的輕狂。
他接著說:「你阿姨也不是浪費時間的人。」
芳契更說不出話來,太太太精明瞭,從來沒有悲過秋,傷過懷,從來不曾撥出時間來仰看牛郎織女星,也未試過專心戀愛。
同路國華走了一會兒,形勢一不對版,三下五除二,馬上退出,和平分手,之後,時間統統用在有益有建設性的事上。
關永實是她生活上唯一的調劑,現在想起來,只有他予她快樂,她感激地看他一眼。
車子到了。
芳契向他道別,「今晚我沒事做。」
小關說:「今晚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