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甘心啊。
可是,她累了,她沒有辦法對他痛下毒手。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要是死在別人手裡,你死了也不會甘心的。你想折磨我,不是嗎?你做得可真好啊,但是這是不夠的,還不夠。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的語音裡,卻透著痛苦?為什麼他的嗓音,會如此沙啞?
沉香,我沒有那麼容易被打倒。
你必須活著,懂嗎?好好的活著,才能看著我,折磨我至死啊。
男人,將她緊擁著,靠在她耳畔嗄聲低語。
明明那些全都是偏激的話語,但是卻讓她的心,又暖又疼。
你要活著,看到我的報應啊。
淚水,滑落眼眶。
男人萬般溫柔的,吻去她的淚,小小聲的,近乎懇求著。
所以,沉香,別死。
顫聲命令著。
不許死。
短短几句話,揪著她的魂、擰著她的心,將她硬生生的,從舒適甜美的黑暗裡,強行扯了回來。
在胸口劇痛的恍惚中,沉香睜開眼,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緊緊環抱著她,在她耳邊反覆低語的男人。
關靖。
看見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黑眸發亮,嘴角露出微笑。
“我就知道,你會不甘心。”
她無法反駁,倦累的重新閉上雙眼,卻再也忘不掉,在那短短一眼之間所瞧見的,他那狼狽的模樣,與眼中的水光。
是他把她喚了回來。
這個可惡可恨,又牽動著她心魂的男人啊……
因為受過重傷,幾乎致命,所以她睡睡醒醒,在矇矇矓矓之間,只記得關靖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她。
他親自為她換藥、擦身,喂她進食、喝水,完全不讓婢女插手。
每次沉香醒來,他總是在她身旁,寫著絹書、批著公文,甚至藉口遭到刺客刺殺,受傷頗重,向皇上告了病假,連早朝都不上了。
但是,他還是管著的。
文武百官們,改為韓良接見,如果有要事,才會轉送到他這裡來。
他又回到她睡榻上了,其實,是他的睡榻。
關靖不再留宿書房,她有時轉醒時,會看見他躺在身旁,但是那次數很少很少,因為他總是在忙。
他的筆,只會在她醒來時停下。
就像現在。
她才剛睜眼,瞧著他倦累的側臉,沒看了多久,他就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已經抬起頭來,離開睡榻,然後端著保持暖燙的藥,朝她走過來。
不論多麼忙,他還是一直在注意她。
“來,喝點藥。”
他在床邊坐下,撐著她坐起來,讓她偎靠在身上,親手喂她喝藥。他的胸膛好暖,她可以感覺到,隔著衣衫與肌膚下,強而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鼓動。
療傷的湯藥,苦重味濃,卻掩蓋不住,屬於他的味道。當他把湯藥送到她嘴邊時,她順從喝下,沒有抗拒。
直到她嚥下了,他才開口問:“這麼乖,就不怕有毒嗎?”
沉香抬起視線,瞧見他臉上的笑,微微的有些惱火。
可是,當他再次舀著調羹,將湯藥送來時,她還是張開嘴,嚥下那匙湯藥。因為她看見了,他的左手上,有道新添的傷。
她記得,他是空手抓住,要砍斷她頸項的利刃。那一劍,要是再砍深一點,他的手就廢了。
發現她的視線,關靖也沒有掩藏,繼續又問:“你不是想殺我嗎,為什麼還要替我擋那一劍?”
沉香略微一僵,惱得抿起了唇瓣。
這個男人的性格,實在是乖僻可惡到極點,他根本就心知肚明,卻還要故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