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我都在猜測自己究竟要嫁給什麼樣的一個人。我本以為會是個紈絝子弟,沒想到卻是一位英俊儒雅的翩翩公子。按照禮數我們婚前不該見面,可他分開了阻攔的人群,徑直掀開了我的車簾。
那一刻,我們四目相對,我只覺得身上很暖很暖。兩個月來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彷彿回到了家鄉。
當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的信。他在信裡坦白,之所以答應這門親事是要服從他父親的意願,但當見到我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我反覆看著那封信,整整一夜都不曾入眠。第二天,我給他的回信只寫了一句話:“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那段日子是我前半生最快活的日子。援軍已經到了邊關,父親不斷髮來捷報。我和未婚夫書信來往,總是以詩詞對合。我們仿若兩位熟識多年的摯友,有一種莫名的默契。我在決定遠嫁京城之時,已經有了捨棄自己終生幸福的覺悟。但是我沒想到,這看似不幸的命運,竟然又給了我一次找到幸福的機會。
我一天天地數著黃曆,期盼著婚期的到來。我身邊沒有什麼親近的人,尤其是入夜時更加孤寂,只能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的雕樑講一些傻話。
我沒有察覺到,自己動了痴心,師傅千叮萬囑,可見到他的時候我全忘了。
終於,那個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到了。
那天清早,僕人們開始替我梳妝,為我打上江南的胭脂,西域的水粉,穿上蘇繡的大紅嫁衣,用珍珠裝飾的大紅蓋頭蓋上了我的臉。下人們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臉上都掛著喜氣的笑。大門外小廝們準備好了幾千響的紅衣炮仗,只等著我的新郎騎著高頭駿馬,抬著八抬大轎出現在巷口。我坐在床上,雖然眼睛被蓋頭矇住了,只要等著炮仗響起時就能知道是他來了。
可我等了好久,彷彿過了好幾個時辰那炮仗都沒有響。身邊卻漸漸安靜下來,沒有人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等我摘下蓋頭時,天色已近黃昏。我坐在床上,眼望著空曠的院子,嫁妝還都堆在那裡,可院子裡的人已經走光了。
我傻傻地坐在那裡,就是你剛才走過的那個門檻,整整一夜,他始終都沒有出現。
第二天有人來了,是那個接我進京的秘使。我急切地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告訴我,我父親和哥哥們已經因為謀逆被抓,皇帝念我家歷代守土有功,免了他們死罪,卻要撤職發配。我現在也是個罪人,不得離開這間屋子。
我像是掉進了冰湖裡。父親一向軍紀嚴明、為國盡忠,哥哥們也都以他為楷模,怎麼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從那天起,我就像囚徒那樣被關在這座宅子裡。我唯一的指望就是我的未婚夫,我堅信他一定會來這裡帶我離開這裡。他曾經跟我提起過,他想要離開他父親的羽翼,離開京城去過自由的日子,他一定會來的!
師父早就看穿我了,我頭髮細長,心思也細長,逃不過痴字。
可是他沒有來。後來我才聽好心的下人們說,我將要出嫁的那一天,聖旨剛好傳下,我本來也該被髮配充軍的,卻是他拼了命向他的父親求情,才保住了我。不過他也答應了他父親的條件,永遠不再和我見面。
我躺在床上,淚水從臉頰不斷滑下。其實我並沒有悲傷,我實在歡喜得很,我終於知道他心裡還是有我的。他並沒有拋棄我,他是有苦衷的。我要做的只有等下去,等到某一天,我們終究會再見面的。
這一等就是十年,十年裡我夜夜都會夢到他,夢到和他白頭偕老。
痴心是種毒啊,我已經深受其毒,自己都察覺不到了。
十年時間能讓人養成很多習慣,比如每天對著一根屋樑講話。十年時間也能讓一個國家發生很多事,我的父親兄長早已沒有了音訊,不知生死。而他們曾經對抗的敵人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