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獅頭鬼陰兵不慌不忙,將長矛一圈,斜斜插入土中,鬆開雙手,飛快結了個手印,周身泛起一道道黑氣,凝固為魔紋。剎那間,天翻地覆,冥水從地下源源不斷湧出,方圓千里化作澤國,魏十七隻覺腳下一空,冥水排山倒海撲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催動魂魄之力,蹈空衝出地面,極目望去,卻見冥河無邊無際,似乎已將這一方天地淹沒。
獅頭鬼陰兵立於濁浪之上,紋絲不動,如履平地,從容探出食指,朝魏十七一指,魔紋從指尖湧出,化作一支墨黑短箭,激射而去。魏十七一步跨出,身形拔高丈許,誰知那短箭速度驟然加快三分,如影隨形,追蹤而至。
魏十七吃過蕩寇金戈的虧,不再一味躲閃,揮動屠龍真陰刀平平拍去,不偏不倚,打了個正著。那短箭“噗”的一聲散作黑氣,繞過真陰刀,張牙舞爪撲向他七竅。魔氣入體,豈會是好相與,魏十七鼓氣連吹三口,魂魄之力化作一層屏障,將黑氣阻了一阻,趁機脫身避開。
那獅頭鬼陰兵“咦”了一聲,頗為詫異,天魔氣點染萬物,無孔不入,那人單憑胸中三口清氣,便能將魔氣阻於體外,莫不是斜月三星洞的傳人?他不是那些沒腦子的鬼陰兵,只知道喊打喊殺,微一猶豫,反轉手腕,食指輕輕一勾,黑氣倏地縮回指尖,仍化作魔紋,隱沒於膚下。
他沒有急於出手,開口問道:“你是何人?因何闖入此地?”聲音鏗鏘清越,頗有金石之律。
魏十七微微鬆了口氣,神力無窮,冥水困敵,魔氣化箭,這獅頭鬼陰兵著實厲害,猶在天瀾真人之上,他若妖元充裕,無匱乏之虞,或有一拼之力,眼下卻只能憋屈捱打。他心中轉著念頭,正待推諉幾句,冥河之水嘩嘩迴旋,破開一個直通河底的大窟窿,蘭真人足踏木刻飛鳧,湧身而出,飄飄然若凌波仙子,見獅頭鬼陰兵與魏十七對峙,輕笑道:“心比天高,勢不可違,你在此逗留不去,就不怕身死道消,千年道行毀於一旦?”
那獅頭鬼陰兵沉默片刻,澀然道:“二位顯聖真人親至,我等以卵擊石,再抗下去也是枉然,不過冥河大小三十六部,即便是顯聖真人,又能滅幾部?”
蘭真人娓娓道:“此言差矣,當年天魔率十萬鬼陰兵,稱霸大瀛洲,縱橫決蕩,所向披靡,一朝潰敗,如雪獅子向火,冥河三十六部鬼陰兵,到如今還能剩下多少?雖說冥河不滅,陰兵不死,不過那些死而復生的鬼陰兵,不過是炮灰罷了,三十六部如你這般的精銳,可是死一個少一個,再也補不回來了!天魔已去,鬼窟無主,我等也無意趕盡殺絕,你又何必執迷不悟
!”
這一番話有理有節,軟硬兼施,獅頭鬼陰兵暗暗嘆息,他亦是果決之人,當下向蘭真人拱拱手,道:“真人說的極是,在下見事不明,損兵折將也是自取,怨不得人,既然真人網開一面,就此作罷,後會有期。”他朝魏十七點點頭,伸手一招,將長矛收回手中,掉頭不顧而去。
長矛離土,冥水迅速退回地下,四下裡依舊是一片陰氣瀰漫的丘陵,冥河橫亙於眼前,濁水奔流湧動,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魏十七上前見過蘭真人,致謝道:“多蒙真人援手,那鬼陰兵好生厲害,卻是奈何不了他。”
這一番話倒是誠心誠意,沒有半點虛假。
蘭真人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隨即偏向一旁,落在冥石堆成的“京觀”上,頗為感喟,道:“滔滔冥河水,十萬鬼陰兵,冥石不破,鬼陰兵便是不死之身,投入冥河死而復生,修煉個三五十年,又是一部強敵。天魔宇文始天縱奇才,以魔氣點染冥石,收服三十六部鬼陰兵,時至今日,鬼陰兵依然奉他為主……”
話音未落,只聽得“嘩啦”一聲巨響,河水驟然靜止,一道赤芒從河底射出,輝耀天地,冥河猶如燃燒起來,如火如荼,搖曳變幻,讓人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