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的不懷好意,有的目眩神迷,有的茫然若失,一張張面孔映入神念,熟悉的,陌生的,梅真人渾不介意,只顧打量泗水城的人物風情,神情輕鬆而愜意。
泗水城是僅次於極晝和大明的第三座大城,街衢縱橫,屋舍整飭,人丁興旺,比起荒北城不知強了多少,聽聞身邊這位支城主從不插手俗務,泗水城真正當家作主的另有其人,這樣看來,支荷行事倒頗有魏十七的風範。
又一張蒼老面孔映入神念,眉毛眼梢顴骨嘴角盡數耷拉下來,每一條皺紋都寫滿了苦苦苦苦苦。梅真人腳步稍稍一頓,電光石火的剎那,那雙眸子中黃龍青鸞精魂現形,七星破劫神兵真身,是極晝城主,她知道自己瞞不過胡不歸,不過他縱使看出她的修為,也猜不透她的來意。
支荷彷彿察覺到什麼,抬頭望了一眼,胡帥的背影一晃而過,淹沒在人海中,她皺了皺眉頭,又用力舒展開,揣測著他的用意,若有所思。
她將梅真人引入洞府,命侍女奉上酒水,為其接風洗塵。二人素無交情,也無瓜葛,支荷看在師尊的面子上,殷勤款待,盡地主之誼,梅真人也不點破,喝了五七杯酒,嚐了幾筷子菜,稱讚了幾句。
略事寒暄,梅真人切入正題,她不問黃庭山一戰的前後,只問魏城主現在何處,可容拜見一二,言辭甚是客氣。支荷卻知她不遠萬里來此,定有要事,坦言道師尊正在首烏山閉關,三年未出,未蒙召見,她也不得擅入。
梅真人點點頭,不再提拜見一事,支荷隱隱知道她與師尊的關係非同尋常,也不多勸。酒過數巡,梅真人告辭別去,支荷將她送出洞府,低頭沉思片刻,召來支應秋和唐克魯,言明梅真人遠道而來,乃是她的貴客,旁人她不管,泗水城上下,如有失禮之處,就自己捧了腦袋向她請罪。
她聲音不大,言辭斬釘截鐵,表明了態度。支應秋和唐克魯追隨支荷多年,一聽就明白城主的意思,梅真人雖然出身道門,卻是實打實魏城主的人,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得罪了她,就算真人寬宏大量,支城主也不會放過他。
二人答應一聲,自去安排。
梅真人離了洞府,在泗水城緩步而行,她能感受到或濃或淡的敵意,三年的時光並不長,死在黃庭山的妖奴,血還未乾透。她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好在支荷支城主親自將她迎入洞府,又親自送出,一迎一送表明了態度,胡不歸又以黃青雙眸看過她的修為境界,自會約束部屬,不至生出事端,唯一讓她擔心的是,魏十七閉關不出,何時才能見上他一面。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留給她的時間並不多。
從荒北城到泗水城,神符連心,感應愈來愈強烈,梅真人隱隱察覺到,黃庭山一戰,他非但沒有折損,反而獲益良多,穩穩踏入陽神境,正潛心修煉真仙六法。冥冥之中,有一個神秘的聲音在提醒她,錯過了這一次機會,將是畢生無法挽回的大遺憾。
她出了泗水城,沒有破空飛遁,徒步去往首烏山。
鬼窟小界初次相見,她以慧眼審視,下了“氣運所鍾,可造之才”八字判語,從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與魏十七糾纏在一起,難以分解。直到環峰海界,二人落入暗影賊巢元三之腹,危機四伏,她以精血凝化神符,種入魏十七體內,從此心神相連,再也不得脫身。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要補全**通玄功,避免重蹈李靜昀的覆轍,進軍無上真仙,她必須邁出這一步。
其實並不很難,不是麼?如果非要挑一個人,有什麼理由不是他呢?
首烏山距離泗水城並不遠,梅真人一路靜靜想著心事,走得不快,不知不覺來到了山腳下。停下腳步仰頭望去,峰巒疊翠,古木參天,溪澗水流之聲隱約可聞。她循聲而去,站在溪邊溼滑的白石上,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