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之中,滎陽守軍一批一批排隊自城門走出城外,在水師具狀鐵騎監視之下搭建臨時的簡易營帳,而重甲步卒則在劉仁軌率領之下入城,徹底接管滎陽防務。 鄭仁泰不敢鬧什麼么蛾子,老老實實交出防務,全心全意配合,同時協助水師安撫城內百姓、商賈、各界人士,很快將滎陽城穩定下來。 …… 鄭氏大宅正堂,劉仁軌居中而坐,鄭仁泰下首相陪,其餘人皆在堂外等候。 鄭仁泰手捧著茶杯,張口欲言,卻欲言又止,終究化作一聲長嘆,搖了搖頭,喝了口茶水。 以往回甘沁甜的茶水,入喉卻滿是苦澀…… 此番山東世家站隊晉王欲入主朝堂重拾自兩晉之後便失去的中樞權力,乃至於其後不得已募集私兵支援潼關,與晉王捆綁一處奮力一搏,所為之目的便是再創輝煌,畢竟自隋唐以來,關隴門閥盤踞權力核心攫取天下利益,實在是讓山東世家垂涎三尺、嫉恨如狂。 可誰料天算不如人算,如今卻落得一個兵敗收場,只能搖尾乞憐,尚不知前程如何…… 與惶然無措的鄭仁泰相比,劉仁貴自然是志得意滿、士氣高昂。 看著面前的茶杯,他並沒有拿起來喝一口的意思,而是笑著問道:“不知郡公有何打算?” 鄭仁泰目光在劉仁軌面前那杯茶水上瞥了一眼,輕嘆一聲,道:“鄭氏之前行差踏錯、受人矇蔽,做出錯事,不敢厚顏辯駁,只等著陛下處置便是。至於當下,自然唯陛下之命是從,劉將軍但有差遣,鄭氏上下絕無違背。”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徹底拋棄晉王,將界限清清楚楚的劃出來,而不是朝秦暮楚、搖擺不定,否則被人家給利用之後,搞不好還會被丟在一旁,再踩上一腳。 站隊錯了乃是世家門閥最大的忌諱,卻也並非窮途末路,大不了用幾十甚至上百年的時間去轉圜、經營,靜待局勢變化。但是站錯之後一錯再錯,那就是取死之道了,智者為不能為也。 犯了錯,改正就是了。 劉仁軌指節在案几上輕輕敲了兩下,笑容親和,語氣誠摯:“郡公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打交道,果然令人舒服暢快……既然如此,那末將便請郡公收攏城中守軍,稍作休整,三日之後開拔奔赴洛陽,若能攻陷洛陽,想必陛下定然欣慰,不吝賞賜。” 鄭仁泰心底暗罵,面上為難道:“這個……非是吾不願遵令,實在是有心無力呀,滎陽附近的青壯之前早已被吾派入潼關,如今悔之已晚,城中守軍更是被劉將軍麾下虎賁殺得損失慘重、屍橫遍野,哪裡還有餘力攻打洛陽?此事,還需劉將軍體諒。以吾之見,還是劉將軍率軍在前負責攻堅,吾組織人手從後支援,一應糧秣、軍械、輜重皆由鄭氏供給,若有差錯,任憑處置!” 如今鄭氏已然內部分裂,嫡系三支當中有一支即將被滅掉,餘下兩支也是實力大損,若是再承擔攻伐洛陽的重任,再損失一波,還能剩下幾個人? 怕是用不著陛下打壓,滎陽鄭氏早就已經滅了…… 甚至就連供應水師的糧秣、軍械、輜重,也得一點一點去籌集,幾乎抽乾整個家底,畢竟此前支援潼關之時,可是沒有預留什麼餘地的。 當下的鄭氏,近乎於油盡燈枯…… 但劉仁軌到底還是未能予以體諒,搖搖頭,沉聲道:“山東世家支援晉王叛亂,絕不容赦、其罪當誅,滎陽鄭氏到底是受人矇蔽還是不忠叛國,還需要陛下明察秋毫……說句直白一點的話,這還是要看滎陽鄭氏能夠迷途知返、改過向善,郡公切勿以為末將是要藉此消耗鄭氏。” 你既然站錯了隊,又豈是你想改就改? 總得要拿出誠意才是。 鄭仁泰心中踟躕,再度拈起茶杯喝水,心頭旁皇無著。 這劉仁軌話說的好聽,但手段卻狠厲毒辣,擺明就是要將滎陽鄭氏推到第一線,不僅徹底表明與山東世家決裂之態度,更要借洛陽守軍消耗滎陽鄭氏之根基。 但這是明晃晃的陽謀,縱然彼此一清二楚,卻著實沒有多少推卸之餘地。 思忖良久,終於在劉仁軌灼灼目光逼視之下微微頷首,道:“劉將軍言之有理,既然滎陽鄭氏犯錯在先,自然應當拿出認錯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