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連降大雪,整個關中道路阻塞大雪漫山,就連渭水河道都冰封了好些個日子,進出關中難如登天,八百里秦川彷彿成了世外桃源一般,與世隔絕。 所幸百姓連年結餘,日子過得漸漸好起來,平素亦能請來泥瓦工匠修葺一下房屋,故而雪雖然下得大,卻甚少有房屋傾頹坍塌,無家可歸者少之又少。再者京兆府的底子打得好,房俊卸任之時留下大筆錢財,馬周又是個精於實務鐵面無私的幹吏,第一場雪下得打起來的時候,整個京兆府的官吏衙役便全體出動,幫助維修加固房舍,給受災百姓安置住處飲食。 關中百姓扶額稱慶,走了一個“房青天”,又來一個“馬青天”,一樣的勤政廉潔,一樣的愛民如子,逢此盛世,得此官員,幸何如之? 往年每遇大雪必然餓殍遍地、橫屍處處的情況沒有出現,百姓安居樂業,反倒是那些文人騷客乘著大雪紛紛組團出城,或往終南山上著座寺廟打尖,或往驪山之上農莊客舍暫住,吟詠冬雪,讚頌盛世,一時間倒是有不少佳作問世,使得關中文壇極是活躍。 只是每當此時,總會有人抬出房俊當年之詩詞佳句,品評嗟嘆之餘,往往令那些剛剛做出佳作之文士滿腔鬱悶。 沒得比啊…… 長安,房府。 書齋之內,房玄齡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椅子上細細閱讀房俊的書信。 足足二十幾張信紙,房玄齡反反覆覆看了足有兩個時辰,而後才將書信疊好塞回信封之內,擱在書案上,拿起一旁已然溫熱的茶水,淺淺的呷了一口,緩緩閉上眼睛養神。 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信箋之上,房俊詳細說了倭國之佈局,其中“文化侵略”之觀點固然拿不到書面上,朝中那些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大儒必然會以“不仁”來彈劾攻殲,但是其背後所蘊含之巨大能量,以及成功之後給中原王朝帶來的巨大收益,盡皆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亦難有來者。 滅一國難不難? 說難也難,天下諸國林立,彼此之間盡皆有天塹所隔阻,若非國力強盛彼國,征伐不易。說不難也當真不難,大唐立國以來國力漸趨鼎盛,尤其是武力強橫無出其右,即便是突厥那般控弦幾十萬,地域遼闊幾千裡,不還是被大唐長驅直入殺得落花流水屍橫遍野,倉惶西遁? 然而覆滅突厥容易,欲將之徵服,卻難如登天。 首先,便是生活習慣、文化習俗之迥異,使得兩個民族難以融合。突厥降者被朝廷規制在河套之南,生活繁衍已由多年,卻始終與唐人格格不入,牴觸之情緒極深,時不時的便會搞出一些事情來,若非鎮守其地的乃是前突厥可汗阿史那思摩,在突厥部眾之內素有威望,恐怕早就暴亂四起,永無寧日。 而房俊提出“文化侵略”之策略,相比覆滅其國、強擄其百姓歸附大唐而引起的強勢反彈,則顯得溫和得多,效果卻一點都不會差。 假若以後倭人說漢話、寫漢字、讀漢家典籍、著漢家衣冠,所信仰之神明與漢人無異,必然天生親近漢人,本就是與大唐一衣帶水之國度,民眾之間甚至有血脈相連,如今又有文化同源,其國是否覆滅納入大唐之版圖,又有何關係? 若大唐周邊之番邦盡皆如此,必然少卻諸多戰亂,人口可以繁衍生息,一代多過一代,而文化的同源也必然導致交流的加劇、民族的融合,假以時日,天下人身體內盡皆流著漢人的血脈…… 那是何等之壯闊?! 奇思妙想,宰輔之才啊! 即便是房玄齡這般城府深沉之人,此刻也難掩得意。 還有什麼是比孩子有出息更讓人感到快慰的呢? 美滋滋的喝著茶水,待到一壺茶水飲盡,房玄齡才將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喊來府中管事:“備車,去皇宮。” “喏!” 管事趕緊出去備車,房玄齡攏了攏袖子,邁步走出正堂。 一出大門,一股凜冽的北風夾著雪沫子迎面而來,吹得房玄齡鬍鬚飛揚面如刀割,但身上厚厚的棉衣卻未被寒風侵透。這棉衣雖然不如裘皮華麗,但輕便貼身,穿起來更加暖和,最終要是價錢便宜,兩普通老百姓人家緊吧一些,亦能添置個三兩件。 今冬大雪,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