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我?往往我還沒來得及打著一隻鳥雀,她便已嚷著累,自顧回瓊芳閣去了。
時日久了,行宮上下大多已認得我,知曉我是他們主上正寵著的玩物,無不對我笑臉相迎;有了曼妃之事,諸妃情知討不了好,對我雖恨得切齒,卻是無可奈何,寧可避退三舍,並不敢明著向我表示不滿;從不對我假以辭色的,只有如今的皇太弟拓跋頊了。
只有在重華殿上初次認出我時,大約一時沒能想清楚江山和我哪個更重要,他顯出了幾分對我的情意。那以後,他再也沒見給過我一絲笑容,或流露出半點悲傷,甚至根本沒有正眼看過我,壓根兒就當我這人不存在了。
而我,到底還沒那樣的涵養,對如此傷我的少年視若無睹。——不該說是少年了,當日那個看似純淨質樸的少年,不過是錯覺罷了。他哪是可以和我相依相伴扶攜一生的良人?他身畔的侍妾,比拓跋軻的妃嬪還要多;而大臣們在他確立皇太弟之位後,已在計議誰家女兒最合適做他的愛妃了。
“你不許和別的男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否則,我不會要你!”
“那你也不許和別的女子在一起,連拉手都不許。否則,我也不會要你!”
清稚動人的笑言猶在耳邊,如今已成為我洗不去的墨色恥辱之外最大的笑話,像芒刺般時時扎著我。
我剋制不了我的痛恨和厭惡,每次見到他時,都忍不住地狠狠瞪他,甚至很衝動地,一心想拿起手邊什麼東西,將他那張漂亮卻冷漠的面孔砸個稀巴爛。
偏生他如今也住在了青州行宮中的涵元殿中,離重華殿並不遠,也就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三五天間,總會遇到一兩次了。
輕羅、連翹他們都曾目睹那天大殿內外的事,知道我和皇太弟有些糾葛,只要一見拓跋頊,立時會將我拉得遠遠的,生怕又鬧出事來。
這日,我正趕著一隻野兔,眼看著一石子過去,那兔子瘸著腿,從側門一頭奔入了廚房所在的大院。
我連重華殿都照闖不誤,何況是廚房?
輕羅她們雖然高大,卻按規矩穿著裹著雙腿的宮裙,比不上我靈巧,早給我拋得遠遠的,只在身後追著讓我慢點。
我氣喘吁吁地推了那小門進去,正在四處尋覓那野兔蹤影時,一旁老槐後忽然竄出個廚房僕役,拎了只兔子過來,謙卑笑道:“娘娘在尋它麼?”
我正歡喜點頭,正要走過去接時,忽發現有點不對。
雖是隔得遠遠的,可我的眼力還算不錯。那隻被我打過一石子的兔子顏色,似乎比這隻要淡些。
正疑惑時,那僕役已走上前來,遞上那隻兔子,道:“娘娘,您的兔子。”
我心生警覺,猶豫著退後一步時,那人卻又上前一步,疾速地低聲道:“惠王已到青州郊外,傳話公主,請公主多多忍耐,他正在設法相救。”
恍如驚濤駭浪捲過,將我擊得站立不穩,滿盈的水氣漲在了胸中,將我撐得呼吸給掐住了般悶疼。盯著這個裝扮尋常的僕役,我在朦朧的淚意中,似看到了蕭寶溶溫柔安謐的清逸笑容。
那僕役卻伶俐,退了兩步,垂手做恭順狀,依舊極輕極快地吐字,“公主,有人來了,小心!”
輕羅的呼喚聲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