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靜靜地坐到他身旁的木椅上,伸手執壺,斟滿一杯茶,遞與寡月,又給自己斟上一杯。
方才開口道:“我想將洛浮生的事情告訴你,我不想隱瞞了。”
她知他接受不了什麼移魂,什麼借屍還魂,她也不想講的那麼複雜。就且當她是阿九,講於他聽……
“我少時父母曾與洛家說親,他也算是我半個未婚夫。”
她才說了前句,就瞧見少年的臉色變得慘白。
“當然只是顧家一廂情願,洛家的從未表過態,後來洛浮生喜歡了姚瑋瑢,這事便是再也沒有提起過了。後來顧家沒了……”
“九兒!”那人打斷了她,“我知道了……”
顧九不敢直視他沉鬱的鳳眸,於是低垂下腦袋點頭。
說出來,心裡好受多了,她嘆了一句。
寡月心知於顧九過去那段回憶必是傷痛,既然已經結了痂,他又何苦再讓她親自將那痂痕掀開,她能想著告訴他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與洛浮生的事情,就是這樣的。”
好久,顧九才敢抬頭去瞧他。
“嗯。”他只是嗯了一聲,再無他言。
顧九不知他心中計較,也不知他到底想著什麼。
春日遊,杏花開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不能羞——
他輕閉鳳眸,華胥一曲,傳遍江南。《思帝鄉》成了小小的毓秀坊的九爺傳世之作,那麼,這些他該如何去想,如何不生計較。
他要的是,她人在,心在;若她人在,心不在,他若強留不得,他便是……
只是他陡然間憶起,那日揚州、杏花村,那處蕭條的宅院裡。
嫁郎當嫁靳南衣——
她是一時悲憤,被她那年少棄她而去的竹馬傷透了心,才那般說的,氣那洛浮生的……?
想到這裡,他慌亂間伸出手,握住她的。
顧九被他突入起來的動作駭了一跳。
且見他沉鬱的眸中,燃起一抹藍色的炙熱。
“九兒,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不會說動人的情話,也無需她贈他一首《思帝鄉》。她若是被傷的不敢再靠近別人,便由他來溫暖她,若是一輩子不行,下輩子,他再接再厲……
顧九凝著他堅定的眼,微微揚起唇角,她伸出另一隻手,搭在了他握住她的手的那隻手上。
“我知道,我不是說過這輩子為奴為馬,你便是不得離開我……”
她言的輕佻,他卻是聽的認真。待她說完,他便認真的“嗯……”了一聲,回應她。
顧九終是止不住大笑了起來。
許久後,顧九送寡月出去。
走至堂前就瞧見坊裡進來了許多客人,這幾日的許多客人大多是從清晨從萬安寺裡請了香後回來再來毓秀坊做新衣的。
顧九送寡月出坊,一路上千叮嚀萬囑咐,依依不捨……
有挑樣板的婦人回過頭來。
“原來九爺在坊裡啊?”一個貴婦人走了過來。
顧九回頭望向那婦人。見她一身半舊的紅綾短襖,繫著綠汗巾子,膝下露出紫綢撒花的褲子。再看婦人年紀,貌似不大,十六、七歲模樣,許是新婦。只是有些面生,不像是她們坊裡慣來的客人。
顧九凝著眉望著她道:“夫人,有何事?”
那小婦人笑了開來:“奴家姓畢,經趙夫人介紹來的,將將挑了一款新襖裙,這在給奴家夫君挑呢。”她說話間目光陡然掃向顧九身旁的陰寡月,美眸忽地一亮。
“坊,坊主,這,這件衣服的款還有麼?”小婦人顫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