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走出校園,她沒有回頭看。
回到家,她問母親:「有沒有我的信?」等了多天了。
「你在等誰的信?」岑仁芝詫異。
照說,現在肯寫信的人已經很少,有甚麼心事,講電話,重要檔案,靠傳真。
「一個朋友的信。」
這樣惆悵的語氣,黯然的眼神,可見一定是異性朋友,誰?女兒已不小,在這個時候動感情,起碼有三分真意。
「你為甚麼不寫信給他?」
「他一直沒有把地址給我。」
「你沒問?」
萼生拾起頭想半晌,嘆口氣,十分吞吐地說:「他不是自由身。」這樣形容,也算正確。
做母親的不禁略為焦慮,「有妻室之人?」
萼生苦笑,「不不不,那種人可以隨時釋放自己,一個人不離婚,只得一個理由,就是他不想離婚,同失去自由沾不上邊。」
岑仁芝更加焦慮,「那麼,他置身牢獄?」
「也不……,母親,請不要擔心,他只是我一個敬愛的朋友,其中並無兒女私情。」
岑仁芝經驗老到,閱歷豐富,聞言微微笑,「那些微差距,你分得清楚嗎?」
萼生點點頭。
她等的信,於一個星期後抵達陳府。
接到,見貼著中文字樣郵票,內心一凜,連剪刀都不找,信手撕開,抽出信紙,一看,就呆住了。
是陳萼生自己筆跡,紙張由記事部撕下,此到原封不動的寄返給她。
再看信封,地址姓名還是她親自寫上去的,萼生趺坐在沙發中,墮入失望深淵,她記得吩咐過酒店職員:劉大畏如果找她,把信給他,劉大畏假使沒再出現,把信寄返給她。
他沒有再回酒店。
信由酒店職員寄到加拿大。
這是封由陳萼生寄給陳萼生的信。
她把殼信紙翻來覆去檢視,一絲端倪也無,這樣強大的失意,要靠沉默及酒精來抵抗。
岑仁芝一直留意女兒的動態,「這就是那封信?」
萼生喝著啤酒,輕輕答:「信,甚麼信?」
岑仁芝放下心,由此可見這件不樂觀的事已經結束,沒有機會進步發展的感情,越早死亡越好。
「萼生,你決定轉甚麼系?」
「天文物理。」
「萼生。」岑仁芝輕輕責備。
「真的,那是是與世無爭的一個科目:永遠沒有機會捲入是非旋渦。」
岑仁芝指著女兒大笑。
萼生瞪著母親,不明其所以然,有甚麼好笑?
岑仁芝搖著頭,「嘖嘖嘖,萼生你怎麼可以忘記。有史以來最龐大的一宗學生運動,就是由一位天文物理教授協助策劃,結果釀成天大悲劇。」
萼生愕住,不由得垂下頭。
「你自己考慮清楚吧。」岑仁芝走開。
天下沒有安樂土,岑仁芝隱姓埋名過了這麼些日子,終於還被掀出來,強逼接受鋒頭,以及承受鋒芒帶來的一切後果。
不到一會兒,岑仁芝又探頭進房,「萼生,你的電話。」
萼生沒精打采地接過聽筒。
「你好,陳小姐,別來無恙乎,國慶日就快來臨,有想過慶祝乎?」
說的是美式英語,聲音好熟好熟,這會是誰?
「猜不到我是甚麼人?」那邊笑了。
本來萼生最討厭這種玩意兒,但這次有第六惑,這個神秘人有百分百資格同她玩這個遊戲。
「我自揭謎底吧,金銀島提醒你甚麼?」
萼生一怔,馬上喊出來:「史蒂文生,老好史蒂文生!」
「不壞,小姐,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