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了。」
「你去問問你的外國朋友史蒂文生,對通訊社來講,文字矜貴還是圖片值錢。」
萼生用雙手掩住耳朵。
劉大長忽然伸手拉開她的手,「要不要找一個沙堆挖個洞把頭埋進去?」
萼生又一次慘敗。
「你們這些拿外國護照的華人,真的以為可以為所欲為,百無禁忌,學得胡人三句話,跑上牆頭罵漢人。」
萼生忽然平靜下來,「你辱罵夠了沒有,你對洋人的怨恨有完沒完?你簡直把我當出氣筒,什麼難聽的話都當著我來說,你與華僑如有深仇大恨,我勸你寫了大字報貼在大會堂門洩憤,叫我一人受氣,多麼不公平,多麼懦弱。」
劉大畏一震,放開雙手。
真的,一不高興便對著弱女子吼叫,一有機會又對她施些小恩小惠,忽爾愛,忽爾恨,愛恨交織,他快要瘋了。
萼生說下去:「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你憤怒,你忿忿不平,你對社會現象不滿,可是你有信仰,你願意為你信任的大前提付出時間力氣,你比我們大多數年輕人,更有精神寄託,我們畢生所能追求的,不過是名同利而已。」
站在馬路上說話比較上最安全。
「你們眼中的我們無法無天,胡言亂語,幾乎人人都可以入宣傳煽動罪,對我們來說,這是最基本的人身與言論自由而已。」
「把你們認可的那一套,硬搬到別人國度來強加實施,是謂帝國主義。」
兩個年輕人額角上的青筋都綻露出來。
萼生罵道,「我討厭你,劉大畏,我希望你明天便調到青海去。」
真難得,她居然還知道版圖上有青海這個地方。
半晌萼生說:「我要去參加岑仁芝演講會,你反正要跟著我,不如一塊去。」
劉大畏說;「我勸你換套端莊點的衣服。」
萼生氣結。
可是一走到酒店大門轉角,她就覺得他有他的道理。
一個日本人迎著面走過來,上下打量她,問她有沒有空喝咖啡。
陳萼生立刻回到房間換衣服。
房間剛剛收拾過,什麼都妥妥噹噹,獨獨不見了記事本,萼生找遍小小房間,都不見它,它尺寸不小,寬二十公分長三十公分,好比一本畫冊,封面是,對,萼生鍾愛的米奇老鼠,鮮艷奪目,丟在哪個角落都看得見。
怎麼,沒有口袋影印機嗎,非要整本部子拿到總部去檢閱不可嗎?
轉念間又釋然。
太過疑心了,短短几頁紙,簡單的幾句話,何需勞師動眾,可笑她糙木皆兵。
想必是一時不知扔到什麼地方,回來才慢慢再找。
沙發上方有一疊洗淨的衣服,移開衣服。原來記事本就在底層,萼生鬆一口氣。
換好衣服下樓,在電梯中碰到一個人。
那人愕然,「你還沒有走?」她失聲嚷。
她是岑子和的女友博小欣。
萼生只朝她點點頭,大躍進,自酒店門口到上得樓來,其中想必經過一番掙扎,成績斐然。
博小欣說:「我來探朋友。」
萼生不出聲。
「你別以為我沒朋友住五星賓館。」
萼生希望電梯走快些。
博小欣聲音低下去,「我知道你什麼都沒有跟子和他們說。」
陳萼生自顧不暇,才沒有那麼空講廢話。
總算到了樓下,電梯門開啟,傅小欣忽然說,「再見。」似有點戀戀不捨。
再見?機會不大,市內酒店林立,不一定那麼湊巧,兩人會在同一時間只乘塔同一電梯。
剎那間萼生不忍心再板著臉,遲疑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