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與黃昏(4)
他連忙過去,蹲下身用手撥拉著,細細察看著。
女性——特別是年輕的女性——是不會不被這小花打動的,是不會不伸手摘採的。
然而,沒有任何被掐摘過的花莖。
草坪上也沒有被委棄的花朵。
巨大的失望。
這位“西方”大概不是女性,起碼不是年輕女性了。
他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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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那位“西方”是女的。
“她”的柔和氣息就在草坪上浮動著。
他又在進入草坪的那條枝葉遮蔽的林間小路上彎腰尋覓起來。土質很硬,長著草,也沒有腳印。
他突然詭譎地笑了。
他興致勃勃地撿起幾塊石頭,互相敲擊,破裂,得到幾塊鋒銳的石片,然後撥開樹枝,蹲下身,用它們在小路上一下下用力劃拉著“耕耘”起來。
自己回到舊石器時代了。他一邊耕耘著,一邊看著自己敲打而獲得的工具,露出笑容。
眼前浮現出歷史博物館中一幅北京人制作石器的圖畫。
幾十萬年前赤身裸體的猿人。
他們用碰砧法、錘擊法、垂直碰法三種方法制造著各種石器。
砍砸器,尖狀器,石砧,石錘,刮削器,斧狀石器,兩端刃器……
看看這個石字偏旁的“砍”字吧,它記錄著我們祖先最初的砍伐工具是石器。
一身大汗。終於耕耘出一段一米多長的松細泥土的路面。他又儘量把它壓平,把遮攔小路的繁枝茂葉理弄歸位,不留下痕跡。
那位“西方”將在這兒留下她(他?——不。)的腳印。
他自得地笑了——當他扔下石片,一手叉腰,一手揩汗,低頭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時。
他為自己的聰明自得,為把對方做在了自己的“圈套”中自得。
他拍了拍手,回到石桌旁,穿上涼鞋——他一直還赤著腳——拿起書包,準備走。
他看了看又讓自己搬到石桌東面的石凳。
這是自己留下的沒有語言文字的宣言了。
他眯著眼想像著那位“西方”明天早晨看到這個宣言的神態來。
她的形象很清晰,年輕,苗條,漂亮,連她的表情似乎都能看到了。
難道她會不是女性?
3
第三天的下午,他又來了。
還沒到那塊草坪,他就感到一種緊張。
他耕耘過的那段路面越來越近了。
他撥開茂密攔擋的樹枝,蹚開著叢樹、荊棘,低著頭在這條神秘的小路上鑽著、走著。
再一轉彎,就該到了。
是什麼樣的腳印呢?
懸念。
人為什麼有那麼多懸念——接連不斷的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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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追求;因為追求中有未知。
他現在追求什麼?
懸念結束了。
撥開遮攔的枝葉,問號便成了句號。
眼前,松細平整的路面上,印著四個清晰的腳印。兩個進草坪的,兩個出草坪的。一個人的。
女式涼鞋的腳印。
他端詳著這腳印,不禁輕鬆地、得意地笑了。
智慧的勝利。
從這腳印中還能看到什麼?
腳的長度乘七等於身高?
根據腳印的深淺、形狀、面積,用和自己腳印對比的方法,再參照一系列公式,去算出她(這次可以確定不移地使用“她”字了)的體重?
不,他不想搞這種繁瑣的甚至可以說是低劣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