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骯骯髒髒地擠著,瑟縮著,夢想著春天的綠草。
一隻毫無理由存在的蒼蠅居然在嚴肅的大樓裡飛來飛去。
第一把手瞪起了眼:這麼一個小小的蒼蠅都消滅不了?豈有此理。
小小的蒼蠅在偉大的會議桌上嗡嗡亂飛。叮在這個頭頭油晃晃的鼻頭上,又叮在那個頭頭熱騰騰的茶杯上。肥手掌、瘦手掌揮來揮去,終於激怒了第一把手。
於是,我拿來了早已閒置的蒼蠅拍。然而,屢拍不中。
於是,所有圍坐在長桌旁的頭頭們都站起來,拿起了報紙、撣子、公文夾,一切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圍剿起這只不識時務的蒼蠅。
聲勢是浩大的,目標是集中的,方法是多樣的。碰倒了幾個茶杯,撞翻了幾把椅子,終於大功告成。一個頭頭以一個類似魚躍的勇敢出擊,將那個小小的東西撲死在他的巨掌中。
他的徒手勝利,讓人們讚歎不已。人們說笑著紛紛歸位。第一把手很有威儀地說:什麼事情都要這樣全面發動,要運用組織的力量。
以小見大,從瑣事中見偉大真理,這是驚人的水平。大家都以為極是。
會議照常進行。
我捂著手從會議室出來,收拾摔碎的茶杯,劃破了我的手。
我不知該如何辦。醫務室似乎沒有人。
妮妮在樓道里走過,看見我的手上鮮血直流,匆忙過來:你怎麼了?
她將我領到醫務室,依然關著門。她不知從哪裡搞來了鑰匙,開啟,領我進去。撲面而來的一股藥味。
她很麻利地用生理鹽水洗淨我的傷口,消毒,上藥,紗布,膠布,剪刀,鑷子,嗖嗖嗖,嘩嘩譁,都處理好了,包紮好了。然後,她看著我,問:不疼吧?
我搖了搖頭。
她和我一同走出醫務室。她說:你要注意養傷。傷口挺深的。注意千萬別感染了。說到這兒,她笑了笑:如果你的手壞了,可就彈不成吉他了。
我聽話地點頭。
然而,身不由己。我不能不在大樓裡飄來飄去,我不能不做那些該我做的事情,我要打水,擰抹布,擦一張張莊嚴的辦公桌。
於是,手上的傷口感染了。腫了。接著,人發起燒來。
最後,據說有了生命危險。
我昏昏沉沉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不知過了幾天幾夜。恍恍惚惚中,看見穿白衣服的醫生、護士晃來晃去。還看見一張小夜曲一樣溫善的小臉。
迷霧漸漸消逝。我醒了,看清了病房裡的一切。
妮妮守在病床邊。她的眼睛腫了。見我睜開眼,她又高興又難過地笑了。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她轉身擦了一下,就上來照顧我。很平靜地幫我拍松枕頭,讓我的頭枕得更舒服。她輕輕地在我額上吻了一下,問我:想吃點什麼東西嗎?
我看著她那滿是倦容的臉,說:你該休息休息。
她搖了搖頭。
她的眼睛又那樣深深地看著我。
二十三
冬天的故事也在進行。該死的人就死了。該出生的人就出生了。掛紅花吹喇叭的隊伍,戴白孝吹喇叭的隊伍,都在寒風鼓盪的街道上不死不活地走著。好像文章裡的句子,一句完了就又有另一句。該分段就分段,該連著就連著。
我從醫院出來了,死不了,就又活過來。活過來,又想活個男子漢樣。在妮妮的鼓動下,我居然到了市廣播電臺,為他們搞了一個演唱錄音。
我彈著吉他,唱了幾個歌。有人在一旁擺置來擺置去,排程著我。我懵懵懂懂,無非是唱唱停下,停下又唱,最後,終於連著唱了下來。
是妮妮陪著我回來,頂著西北風。又在路邊的小攤吃了一碗羊湯泡饃。
旁邊是一個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