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哪張光彩些,哪張中看些,對此他早已成竹在胸。
她們都屬於他領導,都受他指揮。
唱完了,他抬手用鞭子指了指其中一張今天最順眼的臉,很嚴肅地說:今天你表現不錯。下了工,到團部來,我要和你談話。
女人們都嫉妒地看著這張榮幸的臉。
夜黑了,黃土大山還在朦朦朧朧中黃著,天空卻已經板起了青黑的面孔。再眨眨眼,黃土大山也暗了,黑了。黃|色只留在記憶裡了。
團部裡亮起了馬燈。團部是一孔又威嚴又巨大的窯洞。門窗很氣勢,內裡很高大。一走進來,像到了一個高遠的天穹下。
團長,年輕而威嚴,威嚴而瘦削,瘦削而有力。他在一張厚重的大木頭桌後面,蹲在一張大木頭凳子上。他揮了一下手,桌子兩邊又規規矩矩坐下七八個人。這是他的團、營幹部。他很有板有眼地聽取各位的彙報,很有力地打斷每一段過於囉嗦的講話,很權威地對每個情況加上判斷,最後,便開始下達一系列命令。
明天的刨山戰役如何進行。主攻方向,次攻方向,主要任務,次要任務,主力配備,一梯隊,二梯隊,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重視,人的因素第一,戰前鼓動,戰時鼓動,做最壞的準備,朝最好處努力,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要身先士卒,要吃苦在前,享福在後,要立足草帽山,胸懷全宇宙。接著,他又鄭重地指示道:明天,團部還要買一個暖壺,兩個茶杯,以應付上級首長再次視察。說罷,他拿出一支歪嘴鋼筆,在這道重要的後勤採購命令書上籤了字。
然後,他垂下眼,說:你們可以走了。
人們散去之後,躲在窯洞深處的那位榮幸的姑娘,就會靦靦腆腆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就會和她談話,談得很全面,各種各樣的方式。
十年夢魘·《草帽山的傳說》(5)
絕不會有人來打擾,有人在外面站崗。沒人敢驚動他的任何正常工作。
然後,榮幸的姑娘就會理理衣服,站起身走了。她受到了無微不至的鼓勵、愛護、培養,她渾身氣血通暢,臉頰撲紅,對於自己今後紅彤彤的前途充滿了信心和憧憬。
這時,團長就會很有氣派地獨自走出團部大窯洞,面對大山的黑夜,面對上下村落的星火裝點的黑暗,面對廣大的星空,會懶懶地又是很振作地振振雙臂,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天地靈氣、星光月色全部收入體內。
這個世界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黑暗中有什麼動靜,他警覺地一回頭。黑魆魆的黃土崖後面,一個人影縮著。
誰?他大喝一聲。
有了猥猥瑣瑣的回答,然後,猥猥瑣瑣地走出一個女子來。
是“她”。
天下事物都是一分為二,不可調和的。鬥爭的哲學,把紅色風暴中的另一支隊伍鬥垮了。現在,他是英雄。而她,則是接受監督改造的壞人。
幹什麼?他不失威嚴地問。
我……想和你談談……她低著頭渺小地站在他面前。
他冷冷地打量著她。她的命運此刻完全在他手裡。談什麼?他心中有些軟意,聲音卻依然嚴厲。他知道,不能喪失立場,要原則堅定。
我……她的聲音更低了,整個人都弱不禁風。
他打量著她。她那曾經純潔而勇敢的胸脯,現在似乎變得怯懦了。但整個身體肯定還是純潔的。要改造的只是靈魂。
他體會了一下自己的精神,覺得還可以增加一個這樣的特殊談話,那畢竟會激起許多美好的記憶。
()
他用犀利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土崖前的黑暗,團部的窯洞就掏在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