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更感悲酸,一把把她扶起來:“你我之間,如今是一樣的,你這樣子大禮,不是叫我不自在麼?”見葦兒還要說話,掩著她的口道:“聽話,咱們以前有個主僕的分位隔在兩個人之間,現在沒了這層,才能似姐妹般的說話,豈不是好事!你不要生生地把這種感覺作弄沒了。”
葦兒只好依她,兩人攜手進到裡間,坐在條炕上說話敘舊,彼此看著顯出歲月痕跡的容顏,既是失笑,又是抹淚。冰兒問道:“那時候我犯那麼大過失,後來連累得大家受罪了吧?”
葦兒嘆道:“我還好,內務府審理時說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進府,且又是發嫁的宮女子,一切不論,照常嫁人。王嬤嬤和其他人都倒了黴,最可憐的是王嬤嬤,問罪最重,判到打牲烏拉為奴,好在腰囊裡充足,實際受罪小些,過了幾年遇到恩赦還回京了。聽說現在人已經不在了。”
冰兒聽了嘆口氣道:“是我害了她。再多賞賜,哪比得上在京裡舒坦過日子。不過……”不過當時需得用人辦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拿她墊腳也叫沒法子,內務府那裡總得有人領了罪,他們自己才好交差,就是這碼子事兒!她見葦兒已經是一笑泯恩仇的樣子,又問道:“那如今你家裡好?”
葦兒道:“挺好。夫家窮是窮些,還算有志氣,如今也升了副參領,薪俸過日子頗過得,我也滿意了。”
“兒女呢?”
葦兒失笑道:“三個閨女,一個小子,淘得很!將來內務府大挑,還不知道挑到哪裡去。”
“那他——你丈夫,對你好不好?”
葦兒臉上不由浮起些不好意思來,許久才點點頭道:“隨常夫妻過日子麼,他不好吃喝,從不嫖賭,平素還算知冷知熱的,我也沒有多少要求,平平和和一輩子罷。”
冰兒笑嘆道:“多好!我和英祥,原本是夠富貴,可是三天兩頭為妾室打饑荒,再好的感情都糾纏得沒了,那時候就覺得,兩個人一夫一妻過日子,才是實在的。用句文縐縐的話說:‘相濡以沫’。那時給你指婚,人家都說奉恩將軍家好,我想著,過去再是當家的,也只是姨奶奶,正室夫人真想作弄你,一根指頭就夠了;縱使不弄你,周旋在那樣的三妻四妾中,日子又何嘗能好過?還是平平和和的好。本來還想著護軍校家窮些,你出嫁的時候多賞賜些銀兩做你的嫁妝,沒成想後來英祥的事情,弄得我全無心思在你身上。——這些年,委屈你了!”
這話說得懇切,葦兒聽得直想哭,忍不住偏身從炕上下來,跪在腳踏上道:“主子的用心,奴婢當年就知道!其實主子不賞嫁妝,平時的恩賞就夠夠的了!這些年,奴婢日子雖平淡,心裡頭歡喜。只是每每想著主子在外頭受苦,心頭還是刀絞似的!”
冰兒趕緊伸手去扶她:“我又不是沒受過苦的人,這算什麼!何況如今也回來了。你別跟我鬧虛禮,弄得彼此不舒坦,你要再在我面前跪,或者一口一個‘奴婢’‘奴婢’的,我就要下逐客令了!”
葦兒起身抹了抹眼淚,終於囅然一笑,又與冰兒聊些家常。
冰兒問道:“你丈夫如今管理的是外城巡防?”
“是呢!”葦兒道,“六天一休沐,在外面總是灰撲撲的。”
冰兒點點頭道:“我現在就有難題,要請他幫忙。”
葦兒忙道:“主子只管說,他但凡做得到,赴湯蹈火也要幫主子做!”
冰兒笑道:“讓你男人赴湯蹈火,你怎麼辦?我可不能這麼顧頭不顧尾,不講義氣!聽說京畿有清水教的餘孽,不怕你笑話,我那個無知的女兒就陷在裡面,我現在是個沒腳蟹,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從大海里撈根針起來,所以拜託你丈夫幫著打聽,有訊息了派人告訴我。不過事情也要機密,畢竟算起來也是軍國大事,你好好囑咐他,別為著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