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的看法。”林方政把座位往後倒了一點,讓自己更舒服。
“從短期看,我們確實把地方財政收入搞上去了,不管返還還是直接截留,我們都有錢了。這些情況,市裡面肯定是知道的,甚至省裡都是知道的,因為肯定不止我們一個縣在弄。但他們不會主動糾正,出事了跟他們沒責任,而一旦叫停,收入的虧空誰來補呢。這就是為什麼這種事件省裡很少主動去糾正,最後不得不靠中央督查、媒體調查、群眾曝光才解決。”
房文賦車速也放緩了一點:“縣長,創收運動,只有著一個好處,那就是短時間內能增加財政收入。可從長遠來看,那壞處可是無法承受的。第一就是風險巨大,這是擺明了的違法違規,一旦東窗事發,身為縣長,您肯定是會被牽連的,甚至免職也不一定。更關鍵的是,從近期北方某市的處理通報情況看,從創收開展之初到事發,一個領導都沒幸免,連退休的都捱了處分。所以,這事不能僥倖啊。”
林方政欣慰的點了點頭,看上去房文賦有些危言聳聽,其實一點也不誇張。現在什麼事情都講究終身責任制,公務員實質承擔的已經是無限連帶責任。比方說某省的自建房倒塌事故,中央把從自建房審批開始的正廳級以上幹部問責了個遍。現任省會市長直接免職就不說了,已經調任外省常委的前市長,也捱了個政務處分。這還只是中央的決定,然後對於正廳以下的幹部,省委市委還要處理多少人,只怕不會比中央少。一時之間,震動官場,這是近些年來問責規模最大、措施最為嚴厲的了。也給所有領導敲了個警鐘,調任不是脫身計、退休並非護身符!
“接著說下去。”
“第二就是嚴重損害了企業群眾的利益。處罰本來是一種糾正的手段,執法單位一般都有自由裁量權,有時候會根據情節的輕重,做一些調整。就像剛剛縣長您違停了,如果是第一次,一般都是貼個單子警告一下。但如果把罰沒作為創收的方式了,甚至納入了考核,那就一定會無限擴大,這些執法單位也就會為了創收不擇手段。要麼不按程式執法,要麼小過錯大懲罰,一上來就是頂格。甚至於直接違法執法、釣魚執法。就舉個例子,剛剛我說的朗林鄉去年的一個事情,差點引發群體事件。一個村民用自己家的豬大糞去澆地,被農管隊罰款5000塊。你說這事荒不荒唐!”
“後來怎麼處理的?真罰了?”林方政皺眉道。
“沒有。後來農管隊的人被村民那一組的人包圍了,說今天要是敢罰,以後豬大糞全倒他們辦公室去!兩邊起了衝突,差點打起來。要不是鄉政府去的快,真打起來,那幾個執法隊的恐怕會被當場打死。要我說,這農管隊也成了收編地痞流氓的聚集地,農村的事哪能這麼管啊,這個機構就不該存在。”
“文賦!這話不能說!”林方政趕緊制止了他的胡言亂語,“成立農管隊是國家的決策,我們必須支援。有什麼不完善的地方,應該是加以改進,而不是直接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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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文賦也意識到了自己激動之下說了不講政治的話:“對不起,林縣長,我以後不說了。”
林方政教育道:“你可能是一直在鄉里工作,單位氛圍隨意一些,但你以後要想走得更遠,一定要注意說話,不然很容易被人拿住辮子。這不僅僅因為你是我的秘書,更因為我希望你能儘快成長起來,才能堪當大任。”
“嗯,我記住了。”房文賦誠摯道。
“你接著往下說。”好鼓不用重錘,他真能改正,一次提醒足夠。
“第三,會對我們的營商環境造成致命打擊。這樣的創收行為,針對的不僅僅是群眾,更多的是針對企業,畢竟企業違法能罰得更多,也更容易完成任務。但企業不比群眾,如果說當地居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只能忍氣吞聲。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