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渾水摸魚
譙國公府。
柴哲威穿著一身月白色的中衣,頭上纏著一條月白色的抹額,面色蠟黃,神情憔悴,坐在寢室之中的椅子上,衝著對面的李元景拱手道:“王爺何必親自過府?不過是偶染風寒而已,過幾日就好。”
心裡卻很是有些惱火。
咱倆之間的牽扯如今已被不少有心人得知,說不得此刻就有“百騎司”的密探緊盯著呢,你這般毫無避嫌的直接來到府上,難道就不怕太子殿下心中狐疑,有所猜測?
真是魯莽啊……
李元景卻對柴哲威的擔憂不以為然,呷了口茶水,笑道:“三姐在世的時候,與我甚為親厚,那時候我很是頑劣,常常跟在三姐身後玩耍,時不時的就要被教訓一通。我不怕太子,不怕二哥,連驍勇剽悍的三哥都不怕,唯獨害怕這個姐姐。如今你染病臥床,我前來探視,有何不可?誰又能說出什麼不妥來?”
他口中的“三姐”,自然是平陽公主。
想當年平陽公主雖然身為女流,但是英姿颯颯,巾幗不讓鬚眉,長安城內大大小小的紈絝子弟哪一個不是甘心敬服?似李元景那樣跟屁蟲一般跟在身後溜鬚拍馬的,不在少數。
柴哲威只能報以苦笑。
他對這位王爺確實有些無奈,說他幹大事而惜身吧,偏偏敢於往自己府上跑,自己可是帶兵大將啊,一個宗室王爺交好統兵大將,意欲何為?可說他膽大妄為吧,偏偏又斤斤計較,不肯舍錢帛結交宗室朝臣,只是一個人躲在王府之中綢繆算計……
當真是不知如何評價。
按理說,柴哲威是不大看得上李元景的,可偏偏這位卻是宗室之中唯一佔據名分地位,有可能更進一步的那個人……
李元景見到柴哲威不說話,心裡哂笑。
朝野上下都說自己“幹大事而惜身”,但是與自己相比,柴哲威才是那個不成器的。吐谷渾反叛在即,河西危在旦夕,身為軍人難道不應當以死報國、守衛國土麼?偏偏這人世受皇恩,但是危急時刻卻踟躕不前,唯恐敗於吐谷渾鐵騎之下,連裝病的招數都使出來,臉面都不要了……
“朝中如今已然確定,房俊會率領半支右屯衛前往河西鎮守,抵禦吐谷渾,可謂兇險萬分。所以朝野上下一片讚譽,對那廝志氣高遠、無所畏懼的舉止報以極高之讚譽,聲望一時無兩。可以想見,此戰若敗,房俊必然身死軍前,名聲註定彪炳青史,後世景仰。若勝了,那更不必諱言,必是軍方第一人,甚至隱隱有帝國第一名臣之地位。吾輩世受皇恩,卻連一個佞臣都不如,真真是慚愧啊。”
李元景喝著茶,搖頭晃腦,好似唏噓無限。
柴哲威面色鐵青,一聲不吭。
在他想來,此戰必敗無疑,為何寧死亦要出征呢?大軍固守西部各處關隘,將吐谷渾大軍拒之關外,豈不是比前往河西白白送死強得多?至於西域那等荒涼之地,就算一時丟失又有什麼關係?只需東征勝利,陛下班師回朝,數十萬大軍西出大震關,頃刻間即刻收復河西諸郡,蕩平西域,又何必眼下打生打死,寧願丟命,亦不願暫時放棄河西諸郡?
根本就是白痴的行為。
然而就是這等白痴之行為,卻將他與房俊隔絕成天壤之別。
朝野上下對於房俊的讚譽有多高,對他的詆譭就有多狠!
心中怒極,哼了一聲,咬牙道:“看似驍勇無比,實則以卵擊石,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吾倒是要看看他如何被吐谷渾鐵騎徹底擊潰,而後倉惶逃回長安!現在那些人捧得他多高,將來就會將他摔得多狠!”
他絕對不認為房俊能夠戰勝吐谷渾。
右屯衛不足四萬兵力,此番前往河西只帶去兩萬人馬,而吐谷渾至少會有五萬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