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放下茶杯,肅容道:“若是問一個學富五車的當世大儒,這個話題能夠洋洋灑灑寫下一部鴻篇巨著,從各方面闡述這個主題,並且旁徵博引用無數例子去左證自己的觀點。然而如此宏大而廣博的話題,其實可以簡單用兩個概括歸納:用人。”
李承乾愕然:“用人?知人善任的道理,自幼諸位師傅便予以教誨,朕倒是也知道一些。”
正如房俊那句“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這就是知人善任的基礎,一旦所託非人,好事也能變成壞事。但如此便能做好一個皇帝?
太簡單了吧……
房俊果然搖頭,失笑道:“屁的知人善任,那都是扯澹,王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帝、哀帝之時,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實乃治國之幹才;曹操武略斐然、治世之能臣……這一……這一文一武能力卓著,陛下將他們任用於所擅長之領域,難道就天下太平了?”
李承乾無語。
王莽以“禪讓”之名行篡漢之實,自稱“更始皇帝”,曹操更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兩人一朝重用,便是社稷傾頹、宗廟斷絕之結果,哪能任用?
可這兩人皆乃不世出之能人,如若“知人善任”的道理為真,則必然深受其害……
一時間,李承乾自幼承受的正統教育與現實發生了衝突,令他有些茫然,甚至不知所措:“怎會這樣?”
房俊笑道:“很簡單,‘知人善任’是有前提的,那就是這個人必須是自己人,他會遵循你的意志行事,他的利益與你一致。譬如微臣為何始終如一堅定的站在陛下身邊?理念一致、性情相投、帝國正朔……說到底,還是利益一致。可若是陛下與微臣的利益相悖,支援陛下便等於損害了微臣的利益,微臣又豈會支援陛下呢?蕭瑀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是天下名臣,能力卓越,但他現在寧願投奔晉王做一個反賊。”
舉例說明了自己的觀點,然後,房俊做出了總結:“所謂的‘用人’,其實就是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做到這一步,陛下的江山皇位便穩如泰山。而後,弄清楚自己人的能力性格特長,爭取做到知人善任,則治世將臨。最後,多管人、少管事。”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國家的政務卻是無限的,將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政務之中,事必躬親、身體力行其實並不是好,懂得放權、懂得用人,才能個人、國家兩不誤。
否則就算你一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強如諸葛亮、雍正一生勞苦不曾享受半分,最終也落得一個積勞成疾、壯年隕落的下場……
李承乾聽懂了,但卻愈發一臉困惑:“豈能如此呢?身為君主,自當胸懷四海,先帝在時便對魏徵容忍再三,即便魏徵時常不顧君王威儀而有所詆譭亦不曾予以懲戒,甚至說出‘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之箴言,而魏徵明顯不是先帝的‘自己人’……”
房俊無語,無奈道:“如果有需要,陛下也可以選擇一個人作為您的‘魏徵’,人選很多,譬如程咬金,譬如蕭瑀。”
後世有一句話:“舉凡傑出的政治人物首先必然是優秀的演員”,這話有些偏激,但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精闢。
演員的本職是表演,政治人物也是……
李承乾明白了,但卻有些不能接受,面容扭曲著問道:“你的意思是先帝之所以優待魏徵,且能夠唾面自乾,乃是故意向天下人宣揚他優容寬廣之胸懷?”
在他心裡,素來視父皇為偶像,父皇的言行舉止皆令他極力效彷,現在陡然有人說父皇優待魏徵的千古佳話乃是故意為之,這讓他有一種偶像崩塌的彷徨。
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
房俊執壺斟茶,耐心道:“每一個人的言行舉止都是有目的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