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地。蓮花狀的紅燭在水晶盞中暈開明麗的光華,層層疊疊,映上華麗的織錦屏風,泛起絲絲迷離的漣漪。
屏風後是一個雕花的精緻浴桶,熱氣自水面嫋嫋地升起,又輕輕散開,似一幕朦朧的煙紗,茉莉香末在水面漂轉輕漾,滿室香霧氤氳,縹緲若仙。
林月兒全身浸沒在香氣四溢的熱水中,青絲如墨色芙蓉一般飄散在水面,閉合的眼眸流露出幾分難得一見的疲憊與慵懶。紅綃輕輕為她按摩著額角,手勢力道均十分柔和到位。
“紅綃,今晚刺客一事,你怎麼看?”林月兒突然問,聲音不大,在嫋嫋霧氣中顯得有些飄忽。
紅綃不敢怠慢,仔細想了想,方小心斟酌著回答:“依奴婢之見,今晚刺客有兩批,先前幾人武功稀鬆平常,後幾人卻煞是厲害,若非肖陽出手,我們恐怕很難全身而退。”
“你覺得肖陽是真心幫咱們嗎?”
“難道小姐還懷疑他?”紅綃詫異地睜大眼睛,“肖陽武功已經恢復,那幾個刺客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若有二心,隨時可以逃走,或者挾持小姐,奪取解藥,可他卻選擇了幫我們,這難道還不能證明他的誠意嗎?”
林月兒沉默著,水霧中的面容有些迷離,看不清什麼表情。半晌,輕輕一笑:“依你之見,肖陽算是透過考驗了?”
“考驗?”紅綃迷惑不解地望著她。
林月兒抿唇微笑,手指輕輕撥著水面上的香屑,淡淡道:“今晚的刺客,是對肖陽的一次試探。”
“試探?刺客不是崔駙馬找來的嗎?”紅綃簡直覺得那些白騰騰的水氣全都飄進自己腦子裡了,整個人都雲山霧裡,糊塗得厲害。
“崔鏡臺這個紈絝子弟,怎能請動這麼厲害的殺手?”林月兒不屑地挑挑眉,唇邊的笑意顯得有些高深莫測,“他派出的人不過就是先前那批酒囊飯袋,第二批刺客卻是我重金僱請的“天煞門”的頂尖殺手。”
“小姐請頂尖殺手來暗殺自己?”紅綃被嚇得不輕,手下不覺重了幾分,被林月兒不滿地一瞥,忙訕笑道,“小姐,我幫您洗頭髮吧。”輕輕撈起絲滑如綢的秀髮,抹了些玫瑰香露在上面,小心地揉洗著。
“瞧你嚇的。”林月兒打趣了一句,又道:“不是殺自己,只是讓他們逼我拿出解藥。如果肖陽留下的目的是為了解藥,那他一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可若肖陽真的搶走解藥怎麼辦?”紅綃似乎有些明白了,兩隻大眼忽閃幾下,突然露出憂色。
手中的髮絲恍惚輕輕一顫,輕得讓紅綃幾乎疑心是自己的錯覺。紅燭的赤影在霧光水波中脈脈流漾,恍然間,竟似染上了似血的殺機。
近乎凝固的沉默之後,林月兒清冷中略帶苦澀的聲音,穿過迷一般的霧氣,幽幽傳來:“若他真的服下那藥丸,一個時辰後……就會毒發身亡。”
“原來解藥是假的!”紅綃終於恍然大悟,與此同時,一股寒意卻沿著脊背往上爬,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愣了片刻,又忍不住問:“小姐不是打算收服肖陽嗎,若他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
“肖陽是柄太鋒利的劍,若能為咱們所用,將會無堅不摧,但若他心懷異心,卻會是最可怕的敵人,難道你忘了巨蠍幫的前車之鑑?”
水面動盪的光影映在林月兒眼中,時明時暗,隱晦難測,最終,歸於平靜。
一種壓抑的,將所有情感都深埋在水底的平靜。
她微微垂下雙目,一字一句透著凝重的清寒:“不能收服,就只有毀去,我,別無選擇!”
房中一時沉寂,水霧嫋娜的姿態彷彿也有了瞬間的靜止,隨後,又一絲絲、一縷縷朝四處散去,漸漸溶化在空氣中,渺然無跡。
林月兒突然輕蹙眉端:“紅綃,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