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的痛苦,肖陽何嘗不知?
肖陽的痛苦呢,林月兒又是否明白?
其實他的痛楚一點也不比她小,他的心裡,也一樣在滴著血。
然而他並不想讓她看見,也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所以他走得很快,徑直穿過花叢,踏碎了一地花瓣,被花刺掛破了衣角也全然不顧,只是直直地朝前走著,直直地走到一棵樹下,直直地倒了下去。
剛開始只是心痛,漸漸地,就變成了席捲全身的痛潮。好像有幾千幾萬只白蟻在同時啃噬著他的身體,甚至在噬咬著他的靈魂。
這痛來得那麼突然,猝不及防,卻又無休無止,讓人痛不欲生,痛得絕望!
疼痛讓他幾乎喪失了理智,他勉力運起“清心訣”,和那無所不在的痛楚對抗,竭力保持著靈臺的最後一點清明。
在短暫的清醒中,他突然想起今日便是一月之期,“唯別”的毒性終於發作了,他卻剛剛和林月兒吵了一架,還捱了她一個耳光,解藥肯定是沒有了,現在只望自己神經堅強些,莫要像那鐵頭佗一樣發了瘋才好。
他強自運起真氣護住心脈,卻仍然無法控制地看見一大群拇指般大小的白蟻潮水般湧上身體,大口大口地享受著美味的食物。每一口下去,就是一塊血淋淋的皮肉,就是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
他知道自己已經出現了幻覺,但這幻覺如此真實,痛楚如此真實,真實得令人恐懼。
真實得要人的命!
他突然想,如果自己死了,林月兒會怎樣?會傷心地落淚,還是得意地大笑?
正這樣想著的時候,便看見她從花叢中嫋娜地走來,衣袂飄飄,風姿楚楚,如水靈動,如雲飄逸,亦如月清冷……
他笑了,她怎麼忘了告訴他,在幻覺中,不僅會看到白蟻,還會看到仙子。
她現在看起來就像位高貴的仙子,踏著金色的陽光,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仙望著一個可憐的凡人。
她一定覺得很解氣,很痛快吧!
但她的眉間為什麼還是籠著輕愁?是嫌自己被折磨得還不夠慘?
肖陽自嘲地想笑,卻再也笑不出來。仙子不見了,一群可怕的白蟻瞬間佔據了所有的空間。
黑暗,冰冷的黑暗,就像被埋在潮溼的地底。也許真的變成一具屍體還好些,那就再也不用去感受這無邊無際的痛苦和冷徹心肺的恐懼了。
他難受得快要無法呼吸,耳邊卻聽到她輕輕的嘆息:“你對我這樣壞,我為何還是不忍心?”
然後,他的嘴被撬開了,一粒帶著冷香的藥丸放進了嘴裡,入口即化,像一股清泉,流下嚥喉,流進五臟六腑,流入每一條經脈、每一根神經。
所到之處,白蟻就像蠟油一般融化,消失在虛空,彷彿從未出現過。劇痛也突然消失了,就和它來時一樣毫無預兆。
肖陽依然閉著眼睛,靜靜地躺著,好像還不能一下子適應身上發生的變化。直到有人拍打著他的面頰,他才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了一臉憂色的林月兒。
原來剛才並不幻覺,她真的在這兒,若不是她的解藥,肖陽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他神情複雜地望著她,心裡不知是甜是苦。
見他醒了,林月兒眼中露出一絲喜色,隨即就像風中的蠟燭,閃了一下便熄滅了,然後依然是一片深寂的冰雪。
她一言不發地站起身,就要離開。
他卻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別走!”他的聲音沉沉,有幾分暗啞。
她嬌軀一震,渾身突然變得僵硬,想要走,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他的手,他的聲音,都好像有一種魔力,讓她全身發軟,再也提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