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白茫茫一片,中間那個碩大的雪堆格外觸目,讓他禁不住眼皮一跳,臉上現出擔憂之色,隨即一咬牙,又恢復成平靜無波的樣子。
盯著那雪堆看了半天,他終於艱難地邁開步子,徑自從雪堆旁走過,一直走出院門,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閒逛。
心像被一根線牽扯著,扯得緊緊的,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要拔腿跑回去,扒開那雪堆,看看那個態度強硬的弟子,身體是不是也一樣的強硬,能硬過這一夜的風雪?
但他生生地忍住了,不住地說服自己逍兒身負上乘武功,定不會有事,自己切不可一時心軟,壞了將來的大計。
他心中煩悶,也顧不上看周圍景緻,不知不覺竟走到花園來了。
忽然聽到陣陣歡笑聲,震得樹枝上的積雪似乎都在簌簌地往下掉。
他猛一抬頭,便看見一群穿紅著綠的小丫環正在前面打雪仗。拳頭大的雪團在空中飛來飛去,不時在某個人身上炸開,惹來一陣驚呼和銀鈴般的嬌笑。
旁邊站著一位穿白狐皮裘衣的少女,拿著曖手爐,笑盈盈地觀戰,還不時出聲指點:“翠衣,小心身後!”……“蓮兒,快追,她就快頂不住了!”……
定睛一看,正是綠蘿。
蕭問天心中一陣翻騰,逍兒就是因為她不惜違逆師命,在雪地裡跪了整整一夜。
真不知她到底有什麼好,竟讓他痴情至此?
卻見她娉婷空靈地立於雪地中,恰似一株白梅,說不出的清雅出塵。只因大病初癒,不得不站在一旁觀戰。看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將手爐往石凳上一擱,俯身抓了一把雪,**成團,覷個空子,往近旁一個小丫環身上擲去,正正擊中後頸。
那丫環冷得一縮脖子,轉頭看見是她,剛猶豫了一會兒,又被她接連幾個雪團打中前胸,濺了一身的雪渣,小丫頭氣著直跳腳,終於忍不住還擊。
綠蘿咯咯笑著,與她你來我往地擲了幾團,又偷空拿雪球朝別的丫環身上招呼幾下。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圍攻她的戰團,她倒越發高興,左閃右躲,身輕如燕,沒有一團打中她,追她的人倒被她的反擊打得哇哇直叫。
她纏綿病榻多日,委實悶壞了,如今頑疾一去,只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輕鬆,彷彿有使不完的勁兒似的。
蓮兒翠衣起先還擔心她的身體,苦勸了幾句,見她不聽,也只得由著她了。
玩了一陣,身上發熱,竟連裘衣都脫去了,一身紅襖,像團跳躍的火焰,在雪地中明亮地閃耀。還有她快樂的笑聲,也似有著強烈的感染力,讓人忍不住嘴角上揚,如同面對朗朗晴空,胸懷為之一暢。
蕭問天看了一會兒,心想,若非她那樣的身份,跟逍兒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自己那弟子一向眼高於頂,只因他自己本是絕頂聰明,又志存高遠,平常女子再難入他的眼。現在難得有一名與他旗鼓相當、並駕齊驅的女子,偏偏又是敵國的奸細。
他嘆了口氣,內心矛盾之極,理智告訴他千萬不要放任逍兒玩火自焚,感情卻又讓他不如索性成全了這對男女。
正在天人交戰之際,綠蘿像是感應到什麼,突然轉過頭,靈巧的雙眸在他身上轉了轉,嫣然一笑,遙遙跟他福了一禮。
她在歐陽逍身邊已有不少日子,知道這位先生是他極為看重之人,因此對他也是恭謹有加。
見她乖巧的模樣,蕭問天的心瞬間軟了一軟。
他一生孤獨,未曾娶妻生子,一直視歐陽逍如親子一般,只因對他寄予厚望,向來嚴厲有加。歐陽逍對他也是敬重的時候多,親呢的時候少。加上這個弟子從小就老成持重,一般孩童的天真爛漫在他身上鮮少見到,在先生面前更是謹言慎行,從未有過逾矩的舉動,是以一般人子女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