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雖然只是養母,但她真的很難跟母親斷絕關係。當年為了讓她讀貴族學校,做女僕的母親苦苦哀求張家老爺(校董),還辛苦做工供她半價讀書,這是養育之恩啊。
不僅如此,由於張達民的哥哥是電影公司股東,母親還央求張家哥哥教她戲劇和鋼琴,阮玲玉的演技就是那時候培養起來的。
說起來,養母和張家都對她有大恩。阮玲玉雖然早就不愛張達民了,也對母親非常不滿,但一想起對方的恩情,她的心就硬不起來。
現在阮玲玉是一個人賺錢,不僅要供張達民吃喝嫖賭抽,還要供養母喝茶打牌,還要供妹妹(母親的另一個養女)讀書。她去年出演了六部電影,還接了許多廣告,又幫十多份雜誌拍封面照。再加上前些年的積蓄,好不容易存夠兩萬塊錢,現在又全都被張達民給敗光。
一想到今後的生活,阮玲玉就感到茫然,似乎整個人生都是昏暗的。
周赫煊一直想挑起話題,可阮玲玉總是不願說話,這頓咖啡喝得實在夠悶。
等孫永振買來跌打藥酒,周赫煊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
“嗯。”阮玲玉輕輕應聲。
阮玲玉如今住在霞飛路,租的房子,開車沒多久便到了。
周赫煊把她送到家門口,阮玲玉走出幾步,才回頭禮節性地問:“周先生,要不上去坐坐?”
“好啊。”周赫煊笑道。
阮玲玉沒想到周赫煊會答應,表情有些尷尬,只得無奈地掏鑰匙開門。
屋內一片狼藉,桌子板凳東倒西歪,還有個裝飾用的花瓶掉在地上,瓷片碎得滿地都是。
阮玲玉的養母何阿英本來坐在沙發上,一見女兒回來,立即哭嚎道:“阿阮,你可算回來了!我不想活了啊!”
“媽,怎麼了?”阮玲玉頭疼地問。
何阿英咒罵道:“那個天殺的張達民,他把我私房錢都拿走了,還搶了我的金鐲子。我不活了,嗚嗚嗚嗚……”
周赫煊皺眉問:“怎麼不報警?”
當然不能報警,當年何阿英做女僕時偷張家東西,還侵佔張家的財產,都被張達民抓住了把柄的,還寫了悔過認罪書。一旦報警,張達民把這些破事都抖出來,何阿英肯定要面臨牢獄之災。
何阿英這才發現周赫煊,她停止哭泣問:“你是誰?”
阮玲玉介紹說:“媽,這是周赫煊周先生。”
何阿英眼睛一亮,問道:“就是那個發明內衣,每年捐十多萬給留學生的周先生?”
“嗯,就是他。”阮玲玉道。
周赫煊問候說:“伯母你好,我是阮小姐的朋友。”
何阿英無比熱情,連忙跑去端茶倒水,不好意思道:“周先生,家裡有點亂,你多擔待著些。你是大學問家,我家阿阮當年讀書功課很好的,她很愛學習,你有空就多教教她學問。”
阮玲玉忍不住扶額,她明白養母的心思。張達民現在已經是個窮光蛋了,母親自然看不上眼,又想把她推給周赫煊,好繼續過風風光光的闊太生活。
張家確實很有錢,好幾個兄弟,每人分遺產就分了十多萬。但跟周赫煊卻不能比,人家周先生一年要捐十多萬,那得多闊氣啊,何阿英想到這些就無比激動。
周赫煊坐下喝著茶,問道:“伯母,那個張達民經常來鬧事嗎?”
“可別提了,”何阿英一邊訴苦,一邊貶低張達民,“那個混蛋,以前當少爺時還人模狗樣的,現在天天賭錢,家產都敗光了,還要我女兒養活他。我們母女三人,又沒個依靠,還不是任憑他欺負。也是阿阮念舊情,狠不下心跟那個狗東西分手,我也要跟著遭殃啊。周先生,你可憐可憐阿阮吧,她過得好辛苦啊!”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