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教士為他注射一次,才懵懵的醒了過來。
不過這已是半月之後的事了,自太子被廢之後,八爺一直在郭絡羅氏房間休息,一次兩次我猶能安慰自己他是怕回府太晚驚擾了我睡眠,才不來的,但久而久之,心裡的疑惑之聲,便成了肯定之音了,他在忌諱我。
約莫又過了幾日,康熙趁著病情大好,便上朝當眾宣佈,要大臣元老們推舉太子。朝野震動,蓄勢已久的大臣們,終於迎來了與同僚公開競爭,勝則富貴榮華,敗則官場無望的局勢。
眼看著八爺將一腳踩進泥潭,再也不能贏得他阿瑪的信任,贏得他安然的做他八賢王的命運,我都快急如熱鍋螞蟻了。
再也顧不得那些忌諱不忌諱,猜疑不猜疑了,我一入夜便在主屋的圍牆圓門內等他,僵坐了許久,初春的涼氣陣陣襲來,慢慢的雙腳都沒了知覺了。
丫鬟心疼我,暖手路子一個接一個的換來,等到換了第十波的時候,他終於滿臉疲態的回來了,見我站在門邊愣了許久。
我低聲下氣的拉過他手,說道:“爺,去我屋裡。”這是生平第一次,站在另一個女人的房門外,公然截住自己夫君,要他跟著我走…
忽然倍覺難堪,這已經大大違背了我的自尊,我的驕傲。
他似乎發覺了我的異樣,卻仍是腳步不動的站在那裡,半點都沒有要隨我走的架勢。
“爺!福晉在這裡等了你一晚了,都快凍僵了,快跟福晉回屋去罷!”丫鬟在邊心疼的說道,他眼色一痛,卻還是滯著腳步不挪步子,對著邊上小福子說道:“小福子,你帶著福晉回房去吧。”
握著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鬆了開來,從未想過溫軟如他,也能說著這般寒涼之語,也從未想過自己會介意他的寒涼漠然。
“是誰啊?半夜三更居然在我門前吵鬧。”郭絡羅氏披著大衣走出門來,看見我與他在門口糾纏,短暫的迷糊之後便明白了過來,我是來此地截人的。
“好啊!我就知道你這麼女人不要臉面,竟然下賤到來我院子截人了!”她出口即是傷人之言。
我並不理會她,只是注目八爺的反映,繼續不依不饒的問道:“跟我走。 ”
他不動,只是如石般站著不動。
心快要迸裂開來了,月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眉眼,到底是傷痛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點?
但若我真的看清了,又可還有力氣再站在這裡面對他。
“你給我滾回自己屋子去!”郭絡羅氏上前猛然一推,我並未意識到她會出此重手,無備之下一個趔趄便撲到在過道的花圃邊,那高起的圍圃石頭劃開了我的掌心,一陣陣呲裂的疼,而原先唔手的小爐,也因劇烈抖翻而火星盡露,許多掀翻在我腿上,嗞嗞的燃出一股股焦味。
八爺舉步欲來拉我,躊躇過後卻仍是沒有上前。
“福晉,咱回去吧,何必呢福晉!”小丫鬟已經鶯鶯的哭了起來。
而我也似乎有些東西阻在我的眼角,掉不下來,卻也消不下去。
“爺,我們回屋去。”郭絡羅氏牽著八爺的手便往屋裡走去了,我盯著他的背影許久許久,都不見他回過頭來再望一眼,一眼也好。
淚終於漫了出來,我狼狽的舉起袖子擦掉,似乎就此輕輕一抹,連我的自尊也全然抹去了。
“月眉…扶我起來,我的腳麻痺了…”起身時候主屋的燈火驟然熄滅了,偌大的王府,除了地上那爐灰仍在明明滅滅的燃燒著,再也尋不到半點光亮了。
那晚,月眉給我唔了三個爐子,我花了整夜的時間來暖自己的腿,卻還是一點暖意都沒有。
第二日天未亮,他便又出府去了,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或者我真的無法阻止這一場悲劇吧,再怎麼掙扎也無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