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是,的確很難夾嘛。”
“沉住氣。”我笑著給她的酒盅斟滿冰鎮日本酒。
這裡是赤坂的一家高階日本料理店。檜木柱子上的黑漆閃著黑亮的光,牆上掛著令人心曠神怡的山水畫,木製屏風上雕刻著歲寒三友松竹梅,紅漆矮桌前,我跟櫻相向而坐。這是個大包間,20多平方米的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真是夠奢侈的。
矮桌上擺著河豚魚套餐。小缽子裡是用開水焯過的細細的河豚魚皮絲,四角形的盤子裡是炸成狐狸皮色的河豚魚肉,都很好吃。但是,這裡的壓卷之作無論如何都得說是我們正在吃的這道菜——生河豚魚片。帶著淡淡的櫻花紅的透明的薄片,以開放的菊花的形狀精細地擺放在1尺7寸的青瓷大盤裡。
“粘住了,夾不起來。”櫻手上的筷子抖動著。
“粘性大是新鮮的證據,不費點兒力氣是夾不起來的。”我把筷子順著盤子邊一插,像小鋼鑽的鑽頭似的鑽到魚片下邊,一下子夾起來十來片。
“你這種小孩子式的吃法犯規。請你一片一片地夾!難是難,可你這種吃法太浪費了!”櫻尖叫起來。
“豪快地吃一下子不也很瀟灑嗎?”我把切的碎碎的蔥末撒在扇形的生河豚魚片上,再蘸上橙汁醋送進嘴裡慢慢咀嚼,酸味裡湧出陣陣淡淡的甘甜,我又大聲讚歎起來。
“我吃過幾次河豚魚,但在這個季節裡還是第一次吃到。”櫻終於吃到生河豚魚片了。
“說到夏天的河豚,一般是虎魚。”
“虎魚?”
“眼睛凸出,嘴巴扭曲,魚脊上豎著山似的棘,一種很奇怪的魚。”
“虎魚我知道,不過,跟河豚魚有什麼關係呢?”
“你別看虎魚長得樣子很難看,肉可是鮮美得很哪。富有彈性的口感,淡淡的甘甜,非常像河豚魚。因為虎魚盛產於夏天,所以被稱為夏之河豚。”
“是嗎?這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有毒的魚都好吃,女人也是一樣。”
糟糕,又說走了嘴。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為了表示對我的輕蔑,櫻沒說話,默默地把筷子伸向青瓷大盤。我縮著脖子喝起酒來。
“對了,吃河豚魚的季節不是冬天嗎?”櫻歪著頭問。
“所以才把虎魚叫做夏之河豚嘛,吃河豚魚的季節要是夏天,幹嘛還要送虎魚一個夏之河豚的稱號呢?”
“那麼,我們為什麼在8月裡能吃上河豚魚呢?冷凍的?”
“不好吃嗎?”
“哪裡,絕對想不到是冷凍的。”
“那就相信你自己的舌頭。其實夏天也捕得到河豚魚,只不過個兒不大。雖然趕不上冬天的河豚魚脂肪豐厚,但肉質很緊,越嚼越有味道。我們吃牛肉或豬肉的時候,不是有嫩老之分嗎?一個道理。”
我從小缽子裡夾了一些河豚魚皮絲送進嘴裡,又從四角形盤子裡夾了一些炸河豚魚肉送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大嚼起來,真好吃!
“我也不是什麼美食家,吃這麼好的東西合適嗎?而且還是這麼高階的料理店,真叫我覺得不好意思。哎呀,我這麼說話,等於叫你買單。”櫻用手捂住了嘴巴。
“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今天我請客。沒關係,我有人贊助。”
“有人贊助?”
“是個大款。”我已經把今天請客要花的錢算在愛子的賬上了。
“撒謊!”
“被你看穿了?”
“我常常鬧不清你說的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櫻聳了聳肩說。
“我愛撒謊,也是小偷,人們不是常說,撒謊是成為小偷的第一步嘛。”
“淨說孩子話!”
“我真的是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