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著,悄然隱藏在風中,白了多少還鄉人鬢角?遠行的人,看著那一場場的柳絮雪,是不是也會想起家中人朝朝掃灑分茶?
弘安迎來了第四十九個春。
這一年,北歸塵29歲,花葬28歲。
花葬在狂華中度過了飛雪,賞遍了紅花。
狂華是禁地,自然有寂寞伴她左右。
可即便如此,只要有那些紅花,也便夠了。
一片柳絮飄了下來,花葬痴痴看著它,低聲呢喃,“長安呢,如今又怎麼樣了呢?那人,你,可還好?”
婉轉的鳥鳴不時響起,花葬垂了手,走在那些曾經妖冶似火的紅花叢中,“等到今年八月,你們,便又會再開了吧?”
滿地殘枝。
去年的八月,那些紅花一夜之間如火如荼,那人,卻並沒有來。
“是終於沒有糾葛了麼?”花葬淡淡問道。
一片白梅花瓣悠悠落下。
花葬驀然抬眸,那一瞬間,宛若所有的感覺都成了空白,餘下的,只有深沉清澈的情意。
她看到無數白梅花瓣浮在半空。
是她心心念唸的人終於出現了麼,他踏著白梅花,攬著清風,和著風華。
“是你麼,”她說,“你終是來了。”
男子的身形逐漸清晰了起來,依然修眉入鬢,無限風華。
他微微一笑,聲音低沉,暗鐫溫柔,“花葬,又見了。”
花葬的心停了一停,仍舊是那人,仍舊是令天地動容的風情,仍舊是瀲灩的雙眸,可是,卻如此陌生。
不,這樣的陌生才應該是這個男子本來的樣子罷。
花葬伸手接住了一片梅花,語氣清淺,“薄情,別來無恙。”
男子絲毫沒有落地的打算,只是浮在半空,眉目入畫,白衣優雅,“是一別很多年呢。”
“很多年?”
男子散漫道,“我至今都想不起我當初為何放你離開冥界。還是說,我真的年紀大了,多忘事了。”
花葬直直盯著他,“薄情,去年的長安,你隔了十年出現,除去了我的記憶。此刻,你又想做什麼?”
“這樣呢,”薄情微微蹙眉,風情流轉,“十年前,我似乎確實到過長安,是我除去了你的記憶?如此也好,何必太多執念。”
花葬有點驚異地盯著這個男子,他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陌生。
後來,無心說,花葬在驚異什麼,她只是在驚異那一點點不同的感覺。她對薄情,真的是瞭解太少。
驚鴻也說,由此可看出,其實一開始,他們就已經彼此錯過了。
一個愈痛,便愈掩飾。
另一個,偏偏看不出這份掩飾。
於是另一個不覺間,更深地刺傷那一個。
一個傷害著一個,一個自傷著。
自傷的同時,又傷害著另一個。
彼此傷害。
為何熟悉,為何陌生。
熟悉的,是二十年前初次相遇時那人的風華無雙,無羈無絆。
陌生的,是再重逢時那人眸中一掃而空的悲傷,是他再無蒼涼的微笑。
而花葬,看不出這些。
一點也看不出。
在她看來,那人本就是這樣,風華無雙,無心薄情。
除此,她看不出更多。
她又怎會看出那人之前的悲傷眷戀。
又或者,即使她記得他的笑顏總是透著蒼涼,她也不會知道,那樣的蒼涼,是因何而起。
她把他的悲傷當成了理所當然。
無論是初遇時他帶著淡淡悲傷的微笑,還是訣別時他悲傷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