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焦林趕快又喝了杯酒,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非但沒有喝醉,頭腦還清醒無比,而且比大多數人都要聰明得多。
楚留香微笑。
“你說得簡直好像比我自己說得還清楚,所以現在我只有跟你說兩個字了。”
“哪兩個字?”
“再見!”
“再見”這兩個宇是兩個非常簡單的字,其中的意思卻往往復雜,有時是說:“很想再見面”。有時是說:“很快就要再見面”,有時也可能是說:“永遠不要再見面”了。
只有一點是不會變的──當你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不是在你自己要走的時候,就是在你要別人走的時候。
楚留香不想要焦林走,他自己要走。
他一向說走就走。可是這次焦林卻讓他留下來,只說了五個字就讓他留下來。
“你走,我也走。”
看到楚留香已經快要被風吹出去的身子又站住,焦林才接著說。
“我知道你要去找的那個朋友一定是胡鐵花,我也知道你為了他,什麼事都可以暫時放到一邊去。”焦林說,“可是我也要去找一個人,我跟這個人的關係,遠比你跟胡鐵花還深。”
“這個人是誰?”
“是我的女兒。親生的女兒。”焦林說,“雖然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可是我也要去找她的。”
“你連你自己的女兒在哪裡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焦林說,“可是我知道我有個女兒,你說我能不能不去找她?”
楚留香又在摸鼻子了,摸了半天才說;“你可以不去。”
他一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這句話卻說得實在有點不講理,焦林當然忍不住要問他:“為什麼?”
“因為我剛救了你,實在不想你死,”楚留香說,“何況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的女兒在哪裡,怎麼去找她?”
“我有我的法子。”
“只要你把你的法子告訴我,我就可以幫你去找她的,所以你就可以不去。”楚留香說,“如果連我都找不到她,你一定也找不到的。”沒有人能否認這句話,楚留香畢竟還是很講理的人。
焦林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立刻就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塊純絲手帕。
“雪白的絲帕已經變黃了,上面用紅絲線繡著一鉤彎彎的新月。她的母親還沒有生下她就跟我分開了,我只知道她脖子下面有塊這麼樣的胎記,就像這塊手帕上繡的這一彎新月一樣。”焦林說,“可惜,我也不知道她母親離開我之後去了哪裡,那已經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一塊手帕,一個胎記,在脖子下面的胎記,“脖子下面”的意思通常就是在胸膛之上,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就算是個白痴,也不可能隨便把這種地方露出來給別人看的。
楚留香傻了。
他看到焦林臉上的表情,接過這條手帕時,就已經知道他又跳上了一條賊船,而且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要跳上去的。
焦林又說:“我當然知道要這麼樣去找一個人實在很不容易,幸好我也知道楚留香一生中還沒有辦不到的事,所以我放心得很。”
他當然放心得很,因為他已將這個他自己永遠無法解決的難題像拋一塊熱山芋一樣拋給了別人。
拋給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肯接下他這個熱山芋的人。
楚留香看著他,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你這個老狐狸,你為什麼不要我到天上去摘這麼樣一個月亮下來給你?”
但是現在最讓楚留香擔心的還不是遠在天邊的這一彎新月,而是附近深山中一棵大樹上的一個狗窩,和一個在狗窩裡的人。
一棵好大好大的樹。好高好高。
那時他和胡鐵花還是孩子,他們用和這棵樹同樣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