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西洋人,母親上海人,她會說流利的葡語、英語、粵語及滬語,卻只念到中學畢業。(這就嫁到范家來了,嘖嘖嘖,范家根本不當中學生是念過書的人,堂弟妹他們至少撈個管理科碩士才敢返家,不成才如我,也混到博士銜頭。)
她做過許多工作:人壽保險經紀、文員、時裝店售貨員、模特兒、教健身操、推銷化妝品……都沒做得長。
這類女孩子在大都市中多得數不清,本市起碼有三十萬名,但藍寶長得特別美麗。
她在很偶然的機會認得宗表哥,他立志追她,拿著信用卡買盡名貴的禮品來奉獻給她,才三個月,她便答應跟他,那時候,她在美容院教按摩。
嬸母氣得幾乎爆血管,據藍寶說,就是為看好玩,她才嫁阿宗,看看那五十多歲,體重超過七十公斤的專橫老太太能拿她怎麼樣。
她轉著咖啡杯,感喟的說:「不過阿宗最慘,幾乎被家人趕出來,又斷了他經濟來源,我是同情他,才同他分手,好讓他回家。」
我啼笑皆非:「他可以找工作,那裡就像阿芒與茶花女了。」
「一萬數千,要來作啥?」沒想到藍寶口氣那麼大。
「那麼,你現在的生活如何?」
「好得不得了,我剛自巴黎回來,下個月又去埃及。」她朝我眨眨眼。
「同誰去?」我微笑問。
「六月去東京則同阿宗。」她答。
我也早猜到他倆藕斷絲連。
她側頭看看我,「你很聰明,比阿宗精靈一百倍。」.
「所以你不會愛上我這樣的人,盡避我們兩兄弟都姓範。」
她立刻答,「像你這樣的性格,也不會輕易愛上人。」
喝完咖咪,我把她送回家,她住在糙莓山的洋房,此刻想必有人上門替她按摩,她不必做任何事了。
我覺得宗表哥是個妙人,自助這麼斯文、聽話,品學兼優,規規矩矩,菸酒不來,是我們小一輩中模範生,大人叫他坐便坐,叫他站便站。可是後來他背叛得多徹底。
我莞爾,真幽默。
我回到範宅,派對還沒有散。
媽媽瞪著眼問我:「你同那女子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想說去風流,又不敢,只得答:「把她送走,免得尷尬。」
媽媽狠狠說:「這種女人,近不得!「
我不相信耳朵。媽媽一直保養得很好,五十多歲,看上去如四十多歲人,衣著摩登,談吐文雅,但不知怎地,如今為著針對籃寶,口吐老虔婆語錄。
阿宗過來同我說:「謝謝你,約翰。」
我拍拍他肩膊,「她很可愛。」
「我知道你會同情我。」
我不響。
他無法照顧藍寶,自身又陷入窘境,是她想出這個辦法:他回家來繼續做其大少爺,她在外頭做,名日分手,其實比以前更接近。
不過阿宗是痛苦的,他不能單獨擁有藍寶。
藍寶倒不在乎,或老她掩飾得好,我不清楚。
媽媽那夜還在說:「幸虧離了婚,阿宗還可以從頭來過。」
我問:「是無條件分手?」
「怎麼會,聽說你叔父還是花了錢的。」
「多少?」
沒見提起,吃了啞巴虧,折了威風,自然不說,你那叔父……陰溝裡翻船……當年與你父親爭遺產那個狠勁也不要去說他了,氣也氣死,嚇也嚇死,都說現眼報……」
我微笑說:「媽媽,你老了。」
我同阿宗說:「或許你可以帶著她到外國去,我記得你們一家都用外國護照。」
「她不願去,說無聊。」
真是個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