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是一種榮幸,我們絕不濫竽充數,絕不人云亦云,我們永遠在同型別中挑選最好的人才,眼光獨到,我們不擔心沒有嘉賓。」
我拍手,「老闆要加你薪水。」
「我不贊成你這種苦苦哀求的態度。」
「我有點蠟燭脾氣,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做到。」
「你在今日也有點名氣了,」小虞不以為然,「別做得太卑下。」
「為工作,不要緊。」
「一個人太沒架子,人家就瞧不起你。」
我不出聲。
「老於,你就是這吃虧,你還去訪問人?等人來訪問你是正經。」
我笑了。
「況且李觀儀父蔭大如天,這種寵壞的千金小姐,沒什麼好寫。」
我說:「午飯時候到了。」
第二天,李氏航業公司找我。
李小姐的助手說:「於先生,她說不。」
在我預料中!但我這個人一向有個壞習慣,就是喜歡死纏爛打。「小姐,給我一個理
由。」
那位小姐笑,「她不喜歡接受訪問。」
「為什麼?」
「她不愛出風頭。」
「不,這不是出風頭」
「於先生,我手頭上正忙,改天吧,改天再約,再見。」電話已經掛上。
這次連一向溫和的小楚都嘲笑我。
「老於,尊重她的選擇吧,有些人天生不喜發表言論,我曾要求訪問一名寫小說的女士達七年之久,她與我天南地北什麼都談,就是免訪問,做封面都不肯,她說她是地下鐵路擁護
者,不想被其他乘客盯看看,所以,人各有志!再說,她的名氣由她自己辛苦賺得,她不高興將之用來點綴我們的雜誌,她絕對有權。」
仍然悶悶不樂。
「李觀儀不愛亮相,我們就忘記她,好不好?」
我說:「都看得這麼開,都成為和尚寺,不是出版社了。」
「老於說得也是,隔壁一家雜誌社就是這麼關的門,找誰都嫌煩,一句「人家怎肯賺我
們。就把責任卸得一乾二淨,於是圖片、內容、編排,全部三流,讀老的眼睛是雪亮的,誰肯買蹩腳刊物?也許老於這麼認真求獨家新聞是對的。」
「你瞧。」我精神來了。
小虞說:「我不贊成老於這股瘋勁。」
「好啦好啦,開工,今日我要寫五千字。」
我說:「爬格子真是天底下最痛苦的營生。」
小楚說:「做人才是最痛苦的營生。」
「來,讓我們齊齊閉門造車。」
三個星期後,我們在報上看到李船王病逝的訊息。
我抓緊這段新聞!決定去探一探,一睹李觀儀的廬山真面目。
我的牛脾氣不肯改。
殯儀館內氣氛肅穆,全部奠儀捐作慈善用,大廳內沒有雜七雜八的花牌。
李氏本人沒有兄弟姐妹,他只有李觀儀一個女兒,靈堂內只得她一人穿著素服。
我十分震驚於這種情形,一方面來講,她幾乎擁有全世界,另一方面來說,她又至孤至
苦。
來賓中達官貴人不勝枚數。
我略為貼近一點,才看清楚她的樣子。
五官很精緻,有股清秀的味道,面板白哲,神態哀肅,然相當鎮靜。
與一般廿多歲的女子沒有什麼兩樣,但她是李觀儀,她父親去世後,她手中掌握一百多萬公噸的船隊。
這是我一定要訪問她的道理。
她臉上長得最好看的是一雙眼睛,倘若詩人的話是對的,那麼她的靈魂是深不可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