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拿你當妹妹是抬舉你,可是咱們自己要懂分寸。你姐就是老爺的廚娘,說到底就是個下人,不能把自己當主人看。老爺這人心善,怎麼樣都沒關係,就算你淘氣,他也拿你當個活寶貝,不會跟你動氣。可是現在老爺要成親了,那可是張江陵的千金,大戶人家規矩大,你再淘氣,小心她不讓你再來家裡玩。”
“她敢?”鄭婉瞪著好看的大眼睛道:“老夫人都答應了,收我做乾女兒,是我自己還沒想好。如果敢欺負我,我就答應老夫人,她還能趕我這個小姑子?”
“傻妹妹,你當老夫人不怕張大小姐?我看的出來,老夫人直到見了老爺,才笑的舒爽。我聽錢採茵說了,這段日子其實老太太每天提心吊膽,等到張大小姐一走,她就問錢採茵自己說話做事有沒有不得體的地方,會不會得罪人家千金大小姐。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管的上你?”
鄭婉垮這臉,將一根柴丟進灶裡。“張江陵的女兒很了不起麼?早晚有一天,我要她在我面前低頭向我行禮,到時候看我怎麼收拾她。”
“你啊就是嘴巴不服輸,這樣在大宅門裡是要吃虧的。來,姐姐給你盤盤辮子,你現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孩子時候那麼淘氣,也得懂點事。人在矮簷下,哪敢不低頭。我過去和錢採茵也是不對眼的,現在呢不還是成了朋友?有張大小姐在外頭,我們自己就不敢鬥了。你也好好的,守著這門親戚哪怕不走動,都是一張太公像,保證神仙小鬼沒人敢來招惹你。”
低頭看著自己的堂妹,真是個上好的美人胚子。在幾個瞬間,鄭蟬也動過把妹妹拉到家裡固寵的想法,可是與范進相處時間長,對自己男人的審美心裡有數。他喜歡成熟而美麗的女子,鄭婉這種豆蔻年華的美人在其他人眼裡或許是上品,但是在范進眼裡只能算是沒長開,壓根不會有太多興趣。
再說張舜卿不是個容人性子,讓妹妹進府受她的氣就犯不上,將來自己的命運還都沒把握,何必再把妹妹牽扯進來。是以她一邊幫妹妹梳頭一邊道:
“其實你也是大姑娘了,該操持婚姻大事了。別看咱家門第一般,可是有大老爺這個關係,想要和個書生結親也不難。當然,官宦人家的子弟咱不能想,嫁過去也是受罪。可是大老爺眼光好,給你選個讀書種子宰相根苗做相公,將來說不定還能當個誥命呢。”
“我才不稀罕呢!哥哥連皇帝都見過,皇宮都進過,讀書種子誥命夫人什麼的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要嫁人就得嫁個比哥哥更好的,到時候給姐姐撐腰,讓張大小姐不敢欺負你。”
“小丫頭胡吹大氣,這天下又哪會有女人能壓得住張大小姐,又哪來的男人比老爺更好?你啊還是跟姐姐幫廚,一會給老爺預備吃喝吧。今天是老爺的恩師來,咱們可得用心準備著。”
鄭嬋所說的恩師自然不是張四維,而是侯守用。比起張四維這個名義上的座師,其實范進還是和侯守用更親厚。當然,張四維那裡不會放下,大明朝的官場規矩不能破壞,對座師的孝敬乃至應酬,都是官場生存規則的一部分,哪個也不會缺乏。但真正能夠交心的人,終究不是鳳磐相公。
“天子大婚時,御用監打造傢俱向來不能只打一套,這個道理你是明白的。只作一套萬一哪件出了毛病或是走水,臨時更換來不及。所以一打起碼時兩套以便隨時調換,是以兩套傢俱從用料到手工都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萬歲把這麼一套傢俱賞下來做大小姐的陪嫁,於張家而言自然是無上的體面。但是對於退思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包袱,你背起來想必很是辛苦。齊大非偶,有這麼一位夫人,你自己也要多謹慎些。大小姐的面雖然沒見過,但是手段我已經聽說了,你家裡這些親戚鄉黨,被她收拾得厲害,倒是替你做了回惡人。”
書房內侯守用與范進拉著家常。得知沙氏母子的處境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