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沙氏只是花正芳的妾室,還是由丫頭轉正,連儀式都沒有,因此范進對她不需要太客氣。一連串問題如同連珠炮,轟得她頭暈眼花面紅耳赤,這些問題有得說的過於尖銳,讓她大覺羞澀,但也得承認,范進每一個問題,都極有道理,不是自己能夠迴避或是裝鴕鳥躲過去的。
“或許……或許會有辦法的,這世上總是有好心人……”
“世上當然有好心人,但是壞人也不少。沒有個男人陪著,是不行的。”范進站起身,面向窗戶道:“大丈夫一諾千金,範某既然答應了沙娘子護送你們以及花老骸骨還鄉,就一定要做到。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損失多少,都是範某心甘情願,不會以此為條件,要沙娘子報答什麼,請儘管放心。”
沙氏年紀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確實有些擔心千里同行,范進以此為要挾要自己以身報答,到那時身不由自主容不得拒絕。此時范進點破,她反倒有些覺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直羞得面如火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心內想著:可惜繼蔭是個男孩,若是個女孩該有多好?
范進又道:“沙娘子也不必想太多,範某料理一下這邊的事,便會向朝廷叫奏章請辭。接下來我們就可以走,這一路上我不會要求你什麼,也希望沙娘子答應我一樁事。”
“恩公只管吩咐……妾身不敢違抗。”
“這不是吩咐,而是為了方便。男女同行都有不便,所以我想和貴府上攀一門親戚,這樣行動起來也免去不少口舌。繼蔭這孩子很是可愛,範某與他投緣的很,想要把他收錄門牆,做我一個弟子。日後繼蔭學有所成,範某晚年也好仰仗這個弟子多幫襯著些。”
沙氏連忙道:“恩公言重了。繼蔭黃口小兒,能有什麼出息?能做範老爺的弟子是他的造化,依妾身之見,不若讓繼蔭拜範老爺做個義父,請範老爺收下他為螟蛉義子,這一路上便好照應了。”
“如此便最好不過。另外一點,沿途之上所有應酬打點,都由範某出面,沙娘子便不必拋頭露面了,不知沙娘子可願意?”
“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妾身最怕和男子打交道,能不出頭是最好不過。多虧有恩公在,若不然這一路上光是應酬也難為死個人。”
范進從侯守用那裡打聽到,沙氏最早給個大戶人家當丫鬟,就是因為答了家中大少爺幾句話,被大少爺以為是有意勾引,便趁著酒意硬拖進了柴房,後來又被家中主母趕出門,白白吃了虧。從那以後她對於和男子說話有些牴觸,自己這個要求於她而言確實不會拒絕。
把沿途社交的權力拿過來,誰再想在沿途透過沙氏這邊做文章,或是瞭解什麼情況就做不到。至於把繼蔭收為義子,情形也同於人質,有這個關係在,沙氏將來就算想起些什麼,也絕不敢把事實說出來。花正芳尸諫張居正這事,就算徹底石沉海底,永無反轉之期。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怎麼走得風風光光,名動京師。這好人不能白當,總得撈一點什麼,才好上路。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既做師孃又做鬼(下)
京師,十里長亭。
花正芳的棺槨由一輛板車拉著走在前面,馬車裡則是沙氏,一身縞素的花繼蔭以及范進在亭內,與前來餞行的官員話別。
這位耿介言官品級固然不高,人緣其實也就是那麼回事,與朝中官員沒什麼往來,包括同年關係的申時行都是彼此看不順眼沒有往來,其他人就更談不到。可此時在涼亭中送別的官員足有五十餘人,內中更包括了詹事府左詹事王錫爵這等文壇巨匠,以及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劉拯這樣的高官。一向與花正芳不和的申時行,也派了家中管家送來一席酒宴。
這裡面固然有一些人是感於花正芳的清廉和操守以及天子慰問等殊榮前來送其最後一程,也有如劉拯這種則是希望找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