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先生,昨日朕去母后宮裡問安,母后拉著朕說話,說的晚了些。回宮的時候又貪看奏章,看了之後高興的朕熱血沸騰神思不屬,結果……就沒來得及。不如我們留到今天,一起做了。”
前天的功課,也沒做啊。張居正心裡再次嘆息了一聲,連說謊都找不到特別合適的理由麼?為這種事翻臉,就實在划不來,只好順著萬曆的話頭問道:“不知陛下看了什麼奏章,居然如此興奮?”
萬曆見恩師不問功課,也自來了神,眉飛色舞道:“就是江寧留守來的奏章啊,說是魏國公在江寧搞了一群牛,居然可以防範天花。先生,這事您知道了吧?是不是真的?”
皇帝關心民生,這倒是好事。如果是為這個而興奮,總是個仁君之相。至於江寧留守宦官的奏章直陳天子不經自己……螻蟻般的人物,小人居心,不必理會。
張居正對於黃恩厚的用心一下就能猜中,卻懶理睬,皇帝的心腸,有幾分人主之相,情緒略微好轉了一些,回答道:
“此事江寧六部以及定魏兩國公府都已上了奏章,臣亦有所知,此事當然是真的。不過不是找了一群牛,而是種牛痘。就是從牛身上採痘液注入人體,只要分量得當,就不會害人,還能讓人體內自生抵抗天花的機能,著實是大好事。據臣所知,魏國公於江寧尋人種痘,已經初見成效。種痘者總數雖不足百人,但所有人都無後患,也未染天花。依臣想來,等過了年,就可在江寧設一牛痘局,先於江寧種痘,若果有驗效,再於東南各省,逐步推行。待此方成功,我大明百姓再不受天花之苦,實是祖宗庇佑,陛下之福!”
張居正的語氣雖然沒有明顯變化,但是熟悉他的人,還是能感覺到他此刻的心情是興奮且愉悅的。萬曆皇帝見恩師高興,自己也歡喜,精神便放鬆了些,將深宮裡與小太監說的閒話也說出來。
“先生您說,那種了牛痘的人頭上會不會長出角來?若到時候真因為種牛痘生了角,那可好玩的很?”說著話,小皇帝舉起雙手,在頭上比了個角的模樣,努力做著滑稽的表情,希望逗這位相父一笑。畢竟年關將近,一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才有樂趣。
哪知張居正面色一寒,“陛下。這等無知妄言,是何人傳入陛下耳中的?牛痘本是新方,民間多有不信服者。若想能讓百姓接受牛痘願意種痘,必要以朝廷帶頭。文武臣工衝在最前面,百姓才肯跟著我們走。若是萬歲心裡先有此荒誕不經的念頭,試問,整個天下還有誰敢去種那牛痘!”
見恩師發火,萬曆的臉色也變得緊張起來,連忙起身行禮道:“恩師息怒,是弟子錯了……弟子無知,請恩師責罰。”
書房裡侍立的十幾名小太監,都低下了頭,努力裝做沒看到這一幕發生。能夠資格在這裡侍奉的太監,全都讀過書,有一定知識水平,如果運氣夠好,是可能誕生一兩個司禮監秉筆的。於尊卑綱常自有了解,天子向大臣認錯,請求責罰,這豈不是以臣欺君?
作為萬曆的心腹宦官,他們目睹類似的事已經不止一次,自懵懂的少年到現在,皇帝在這位宰臣面前,始終是怯懦而恭敬的。與普通人家的學童,沒有任何區別,沒有君臣上下之分。作為奴僕,在這種時候,裝做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於御書房的角落,名為張誠的年輕內侍,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幾乎要刺到肉裡,牙關咬的很死,如果湊過去,就能看到他臉上的肌肉,此時在劇烈的抽搐。眼下這種場合,沒有誰會注意一個小太監的喜怒,於這個螻蟻的想法,不會有人在意。房間裡足以決定帝國命運的兩人也不會知道,此時此刻,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內侍,已經對某個強大的存在種下仇恨之種。
張居正也意識到,自己對小皇帝略嚴厲了些,示意其回到座位上,說道:“魏國公以牛痘為祥瑞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