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還拿著石頭一類的東西。
紀宜連忙叫瓜子也停車,自己在車停妥前就開啟車門跳了下來,
「小魚……!」
他三兩步跳上了人行道,跑進小巷裡。 介魚仍然一動也不動地,手上抓著像黑炭一樣的黑色石塊,看著眼前建築的牆。
紀宜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上頭畫了密密麻麻的線條,顯然是介魚的傑作。 初看時看不出來是什麼,仔細觀察一會兒,才發現那竟像是海洋一般的佈景,裡頭來來往往的卻不是魚,而是人,雖然是人,卻有著魚的麟片、魚的尾巴,底下滿布著亮著城市霓紅的珊瑚,全是剛才在水族館裡景色的變體。
介魚的畫也好雕塑也好,似乎總能在一瞬間讓人進入他的世界裡,然後為之著迷。
紀宜慢慢地走近了他,他似乎漸漸能夠理解,介魚所說的,那個稍縱即逝的美麗事物,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當美好的事物在呼喚他們的傾刻,藝術家是不由自主的,那是他們的天命,也是他們的任務。
他也逐漸明白,如果要走近眼前這個人的世界,要牽住他的手走一輩子,那他就不能逃避那樣的任務。
「小魚……」他喚了他一聲,很輕很輕地,彷彿害怕把對方從夢中驚醒般。
巷口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看來是老友識趣地趨車離去,地上還留了六箱的螃蟹。
介魚仍然沒有反應,他雙眼發光,和剛剛在水族館裡一樣,直勾勾地看著牆上的畫一會兒。他的頭髮、休閒衫全被雨水給打溼,自己卻渾然無所覺,不管看幾次,即使知道介魚不在乎,紀宜都有一種想伸出手,緊緊擁抱他單薄身軀的衝動。
紀宜走上前兩步,對著情人伸出指尖,像要觸碰什麼易碎的事物般,剛要搭上他的肩,介魚卻忽然移開了視線,轉過了身:
「啊,小、小蟹!」
注意到紀宜的存在,他退了一步,剛好撞進了紀宜的懷裡,紀宜就順勢抱住了他。 他忽然扭過頭來,臉上是完成一件事後,喜悅滿足的笑容:
「小蟹……那個,唔,這、這是我送你的,情人節禮物!」
紀宜訝異地睜大了眼睛,本來以為介魚已經完全忘了這回事,但他卻跳出了他的懷抱,指了一下牆上的畫,又轉過來握住紀宜的手:
「因……因為,昨天送的禮物,你……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我、我畢竟從來沒有送過人禮物,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我想,沒辦法,還是……用我最拿手的東西,當作禮物送給你吧!就這樣一直想著、想著,剛、剛才逛水族館的時候,忽然就想到了,我……我本來想至少回家裡,用好一點的媒材畫,沒、沒想到還是……」
看著努力表達自己意思的介魚,紀宜怔愣住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剝開介魚握緊的掌心,掌心上全是黑色的炭末,被雨水凍得微微泛紅,可以想見他是如何急切地,把腦中那個美好的景像,拼命地用自己的手,呈現在他這個凡人也可以看見的畫布上。
原來,不安的人,不是隻有自己啊……
不是隻有自己煩惱對方「看得見」,自己的「看不見」,也同樣讓對方煩惱著。
不要害怕。 瓜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害怕,小蟹,要想著自己是最棒的!
介魚看著他的臉,雨中的雙眸,像深海的珍珠一般閃爍著:
「小蟹,情、情人節快樂!」他握緊手中的炭石說著。
紀宜看著他的酒渦,終於俯下了身,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肩。 半晌扳過了他的下顎,在介魚略為訝異的神色中,含住了他的唇瓣,很快吻住了他所有呼吸。
「情人節快樂……」感受介魚些微的顫動,紀宜終於忍不住笑了。
那之後的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