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大部分時候躺在裡屋不怎麼下床,但家裡攏共那麼大的地方,前面說話後面也是能聽得到的,看著兒子心不在焉的模樣,想著剛才聽到他衝裴寧的話,舒老爹才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你今天做的都是什麼事?啊?你沒來由地衝別人發什麼火?”
“我沒。”
“還頂嘴,打小就你嘴硬!你說說看,要是你把她罵走了,誰來教小陽讀書?誰來給你忙前忙後?”舒老爹氣怒交加,一手拍著床榻,喘得急促:“好容易她對你好,你就不能收斂點性子?”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小陽讀書的事?改明天我把她送去學塾就是了,哪怕把自己賣了,也供她識字,總成了吧?別那麼低三下四地算計著求著別人!”
“你給我閉嘴!”眼看舒景悅的聲音越來越高,舒老爹急得幾乎要從床上下來,掙扎著坐起來罵道:“你這個不識好歹的笨東西!求著她哄著她對你能有壞處?就算她以後發達了娶了正夫,總還能記著你的好,把你收在身邊,不至於叫你一個人死在沒人曉得的地方!”
見父親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舒景悅不再說話,只背過身在自己床上躺了下來,伸手碰到床頭的針線盒子,竟鬼使神差地打了開來。
從唐家離開後,他就沒有再找大戶人家的活計,而是接了不少織補和疊繡的活,趕著多做一點,倒也不比在唐家的月錢少。
手指搭在日夜使慣了的東西上,被撥亂的心思才慢慢地沉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撥弄了幾下,竟翻出壓在最底下的一張小紙片。有點髒有點皺,用墨黑的東西畫了一朵五瓣的簡易花朵。
爹說的是不錯,他自己也能夠看得出來,裴寧對他是很好很照顧的,要是對她苦苦懇求,她也許就會心軟,答應照顧他們一家。
就好比在柴房碰上她的那一次,他只是有點羨慕,她就體貼地撕了一半紙用木炭畫了圖給他看。
可是,他不想這樣。
傳信的人說裴寧要租兩間屋子,想必是為成家做準備的。既然她已經有放在心上的人了,他怎麼有臉再去乞歡?除了早逝的母親,裴寧幾乎是待他最好的女人,他一點也不想把這麼點難得的“好”也弄得烏糟了。
明天,就把該告訴她的事告訴了她,隨她什麼時候搬出去都好。等到她也要娶夫了,要是還記得他,給他送喜糖喜糕來,他就繡上一對鴛鴦枕送她,祝她跟心上人白頭不離。
裴寧不知道他的這許多心思,只聽到裡面乒乒乓乓的一陣,以為他又和舒老爹鬧僵了,忙打發舒陽進去“解圍救駕”,舒陽扒開簾子看了一眼,卻又縮回頭來,吐了吐舌頭小聲道:“晚啦,好像已經吵完了,小舅和爺爺都睡下了。”
“嗯,那你就跟我睡吧,”裴寧抱了她一把,把她放到床上,蹲下來給她拖鞋子:“省得再把他們吵醒了。”
舒陽樂得從命,她是越來越黏裴寧,恨不得整天跟在她後頭,輕輕歡呼了一聲就跳進了她的被窩。
裴寧吹熄了燭燈,聽著孩子細細的呼吸,卻有點輾轉,總覺得才入了夢就已經天色大亮了。
“該起了啊,小陽,再不起我可要過來掀你被子了。”
“小舅你才不敢,裴姨只穿了裡衣。。。”
舒陽人小鬼大地眨眼睛,朝簾子那邊的人喊,裴寧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動作迅速地收拾好,也給她套上厚厚的棉衣,朗聲道:“我先去起火。。。”
舒景悅知道她這話是跟他說的,便像往常一樣答應了一聲,走過去開始準備做飯。
裴寧看他已經不像昨天那樣陰鬱,便放心地笑了笑,舒景悅怔了一下,才抬頭道:“昨天有人來找你,我忘了跟你說。。。”
“唐家小姐的事?你說過了啊。。。”
“不是,是找你看房子的,”舒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