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沒猜錯,他果然是丁西平。
西平感興趣地問:“誰?你說誰是雨果的崇拜者?”
繼宗指著白蕙說:“給你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白蕙小姐,聖旦女子文理學院的高材生,專攻法國文學與藝術的。”
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白蕙身上。她只得站起身來,繼宗引著她同客人們握手。
第一個就是丁西平。他的手輕輕與白蕙一握,銳利的眼光已在她臉上一掠而過。白蕙驚人的美,特別是眉宇間那股清新高貴的氣質立刻震懾住了他。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烈地一抖,來不及細看,白蕙已經鬆了手,走向了那個叫陳慰芳的女孩子。
也就在短短一瞥之中,白蕙已抓住了丁西平相貌的基本特徵。身材高大勻稱,脊背繃直,高鼻樑,薄嘴唇,黑而深邃的眼睛。最與眾不同的是那兩道直插入鬢際的劍眉,和方方的嘴角,它使人感到嚴峻,甚至有點嚴厲。
誰也來不及思索,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兩束眼光的交會,真正如電光石火一般稍縱即逝。可是,這又是刻骨銘心的,甚至是致命的一瞥。此後無數的感情波瀾,都源自這最初的令人驚心動魄的目光交流,猶如奔騰浩渺的江水,都源自山間那琤琮淺細的潺潺小溪。
朋友們都知道丁西平對女孩子的美是極其挑剔的,他自己也並不否認。當有人問到他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時,他依然用慣常的冷峻而戲謔的口氣說:“我受不了中國女孩圓大而扁的鼻子。你向周圍看看,十個中倒有八個半長著這種鼻子,而剩下的那一個半呢,要不是科眼就是大嘴。”尖刻而無情的口吻惹得他的一班朋友又是笑又是罵,他卻一本正經,毫不動容。
於是又有人開玩笑:“你這些年在國外,何不找一個西洋美女?”
丁西平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痛苦不堪的表情說:“受不了那刺鼻的狐臭,尤其是當它和廉價香水味混合在一起的時候!”
就這樣,丁西平高傲、挑剔、目中無人的名聲傳出去了,使得不少很想和他接近的姑娘膽怯起來,彷彿他是一堵冰冷的石牆。
可是,就在剛才那一掠而過的對視中,這堵冰牆竟開始融化了,坍塌了。別人並不知道,但西平自己卻已感覺到,他的心不禁戰慄起來。他的理智命令他坐下,扭過頭去。可是他的身子卻不聽指揮,雙眼緊盯著白蕙的側影,一個希臘雕像中才能見到的輪廓優美的鼻子,長而彎曲的睫毛半遮著那對迷人的眼睛,淡紫色薄呢旗袍襯托下的姣好身材,簡直是一幅美麗的畫!丁西平竟不自覺地推開椅子,想向她走去。
繼宗引著白蕙同在座各位握手寒喧,沒有注意到了西平的樣子。但丁西平的神態一絲一毫也沒有逃過另一個人的注視。正當他將要跨出一步時,繼珍碰了碰他的手臂,挺大聲地說:“白小姐是我們家請的家庭教師。”
丁西平頓時收回了眼光,慢慢地“哦”了一聲。
繼珍推了他一下,說:“西平,你坐呀!”
丁西平重又坐在椅子上。
繼珍從桌上端起一盤楊梅。楊梅果堆得高高的,上面插著許多牙籤。她合情脈脈地先讓西平。丁西平抬眼朝她笑笑,從她手裡接過一個。然後,繼珍又端著盤子走向別人。這時,白蕙已跟所有的人打過招呼,由繼宗引著坐到了一張長沙發上。從她的位置,正好看到繼珍第二次、第三次給西平拿楊梅。
繼宗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頭,說:“西平,你接著講參觀雨果故居的情況吧,我們都想聽聽呢!”
但丁西平好象已沒有興致再象剛才那樣侃侃而談了。他把兩手一攤,說:“實在也沒有什麼好講的,不過爾爾。”說完就坐在椅子上沉默著。沒有了主講人,其他人也就三三兩兩小聲交談起來,繼宗兄妹則忙著拿這拿那招待大家。
白蕙